失重感消失的瞬间，消毒水的气味率先刺入鼻腔。后脑勺撞上的不是预想中的金属地板，而是沈砚横在我颈后的手臂。他的作战服布料擦过耳垂，硝烟味里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松木香。
"别装死。"枪管抵住太阳穴的力道加重，金属的冰凉透过皮肤往颅骨里钻。睁开眼正对上沈砚垂落的视线，他睫毛在安全灯照射下投出的阴影，恰好盖住瞳孔里那点未消的杀意。
我抓住他手腕借力坐起，掌心下的脉搏比正常速度快两拍。配电室坍塌的烟尘还在通风管里翻滚，但这里显然是更早建成的区域——墙上的全息投影装置积着厚厚的灰，蓝光扫过时能看见漂浮的尘粒像微型星系般旋转。
"血清素受体抑制剂第三批次。"沈砚突然用枪管挑起我下巴，迫使视线转向墙面。褪全息影像正在循环播放实验记录，穿防护服的研究员往培养舱注入荧光液体，栏赫然是刚才我念过的字符。"解释。"
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咽下的唾沫带着铁锈味。视网膜上突然跳出系统警告：\[记忆污染阈值突破80%\]，鲜红的百分比像血滴般在视野边缘颤动。
"我要是说这是系统bug——"
子弹擦着耳廓打进身后的控制台，火花溅到手背上。沈砚扣住我肩膀猛地调转方向，鼻尖几乎撞上他锁骨。全息画面突然切换成诊疗室监控，穿湖蓝色旗袍的女人正把两个孩子塞进通风管，她转身时耳垂的红痣在黑白画面中依然醒目。
沈砚的呼吸骤然停滞。这个0.5秒的破绽足够我屈膝顶向他腹部，同时抓住枪管上推。第二发子弹击碎了投影仪，玻璃碎片像冰晶般炸开。有块碎片划过沈砚手腕，另一道擦过我锁骨旧伤，血珠同时滴落地面。
混合的血滴在接触到金属地板时突然迸发荧光，蓝绿色光晕像活物般沿着地板蔓延。整个房间开始高频震动，墙上的孩童涂鸦"砚&程"字样突然渗出黑色液体。
\[警告！强制记忆读取启动\]系统的机械音震得脑仁发疼。地板呈放射状裂开的刹那，我拽住沈砚后领往旁边滚。他却在坠落瞬间反手扣住我腰，惯性让我们变成他在下的姿势砸进地下诊疗室。
后脑勺撞进他掌心时，听见指骨与水泥地碰撞的闷响。沈砚的闷哼带着温热吐息扑在颈侧，作战服下的肌肉线条紧绷得像拉满的弓弦。
"你他妈——"骂到一半突然噤声。头顶的手术灯接触不良地闪烁几下，惨白光线像舞台追光般打在角落两套病号服上。左边那件袖口有排细密的牙印，右边那件胸口缝着的茉莉花标本已经褪成淡黄色。
沈砚的枪突然掉在地上。他走向病号服的动作像是被无形的线牵引，作战靴碾碎了地上一支锈迹斑斑的注射器。我弯腰捡枪时发现弹匣底部刻着模糊的"给程程"，字迹被摩挲得几乎消失。
"别碰！"沈砚的喝止晚了一步。指尖刚触到茉莉花标本，诊疗台下的老式录音机突然自动播放："砚砚要保护程程..."童声录音夹杂着电流杂音，后半句被尖锐的干扰声吞没。
沈砚的瞳孔剧烈收缩。他抓起绣着"砚"字的病号服，拇指无意识摩挲袖口咬痕——这个动作与他现在烦躁时咬袖扣的习惯完全重合。安全灯照出他额角暴起的青筋，但黑化值提示却诡异地降到了15%。
"血清素缺陷者会出现记忆互染现象。"我慢慢靠近诊疗台，染血的指尖点开尘封的电子病历。屏幕上并排显示的两个婴儿资料，后颈条形编号分别是Z-03和Z-07。"看来我们小时候是同一个医生的实验品。"
沈砚的冷笑声还没成型，诊疗室突然剧烈震动。天花板裂缝里渗出黑色腐液，像无数触手向病号服卷来。他条件反射地把我推向出口，自己却转身去抢那件绣着茉莉花的病号服。
腐液缠上他脚踝的瞬间，我扑回去抓住他武装带。沈砚身体的重量带着我们双双滑向墙角，混乱中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滑进我掌心——是他从不离身的怀表，表盖弹开时露出里面干枯的茉莉花瓣。
"跑！"沈砚用肩膀顶开我，腐已经漫到他膝盖。但那些黑色触手在即将碰到茉莉花病号服时突然退缩，仿佛遇到无形的屏障。他趁机拽着病号服滚到安全区域，布料撕裂声里飘出半张血清素配方。
腐液突然改变方向朝我涌来。后退时踩到碎玻璃，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仰倒。沈砚的身影在视野里急速放大，他抓住我手腕的力道几乎要捏碎骨头。惯性让我们撞在药品柜上，玻璃门映出两人交叠的影子——他护在我后脑勺背青筋暴起，我攥着他怀表的手指关节发白。
黑化值跌破10%的提示音在黑暗中格外清脆。沈砚的呼吸喷在我鼻尖，带着硝烟与血的味道。他的目光落在我锁骨疤痕上，喉结滚动了一下："这道伤..."
腐液撞击金属门的巨响打断后半句话。沈砚突然松开手，把茉莉花病号服甩到我怀里："穿上。"他自己套上那件带牙印的病号服，动作粗暴得像在穿防弹衣。不合身的布料绷在他肩头，露出后颈若隐若现的条形码。
腐液在门前聚集成人形时，沈砚正用牙齿撕开急救包。他把止血棉按在我还在渗血的锁骨上，指尖的温度透过纱布传来。"别多想，"他给手枪上膛的声音清脆利落，"只是需要你的血开门。"
混合着我们血液的荧光痕迹在地面延伸，最终停在药品柜后的暗门前。沈砚踹门的动作比平时暴躁三倍，但扶我跨过碎玻璃时，手掌在肘关节停留了半秒才松开。
暗门后是条向下的螺旋楼梯，生锈的扶手上有许多细小的刻痕。沈砚的手电光束扫过某处时，我们同时僵住——栏杆上歪歪扭扭刻着两个牵着手的小人，高的那个头上画了朵茉莉花。
黑化值突然降到8%。沈砚的手电晃了晃，光束里漂浮的尘埃像被惊动的萤火虫。螺旋楼梯深处传来八音盒变调的旋律，隐约能分辨出是《茉莉花》的曲调。
"继续？"我故意碰了碰他手背。
沈砚没回答，但迈下第一步时，他的小指无意识地勾住了我的袖口。
螺旋楼梯的金属台阶在沈砚作战靴下发出呻吟般的声响，我数到十七阶时，他突然停住。手电光束凝固在转角处的玻璃陈列柜上——里面泡着两排婴儿大小的培养舱，淡蓝色防腐液里漂浮的躯体后颈都烙着条形码。
"Z系列。"沈砚的喉结动了动，光束扫过最前排两个相邻的培养舱。左边舱体标签已经褪色，但"Z-03"的钢印在光照下依然清晰，右边舱体表面布满抓痕，像是有人从内部疯狂挣扎过。
我的太阳穴突然刺痛，系统警告声炸响的瞬间，沈砚的手电突然熄灭。黑暗中有液体滴落的回音，八音盒的旋律不知何时变成了倒放。他摸黑抓住我手腕，掌心潮湿的温度顺着脉搏直抵心脏："别碰培养舱。"
话音刚落，最近的舱体突然发出"咔"的解锁声。防腐液从裂缝中汩汩涌出，带着刺鼻的福尔马林味漫过鞋尖。沈砚拽着我后退时，有什么东西"啪"地掉在脚边——半片泡发的茉莉花瓣，纹路与病号服上那朵完全一致。
陈列柜的应急灯突然亮起，惨灯光下，所有培养舱的观察窗齐刷刷转向我们。防腐液面映出无数个变形的倒影，每个倒影的锁骨位置都有道相同的疤痕。沈砚的呼吸骤然加重，他踹开最近舱体的动作暴戾得不像人类但颤抖的指尖在碰到漂浮的婴儿服时突然放轻。
那件袖珍病号服的领口绣着"程程"，针脚歪歪扭扭像是孩子的作品。沈砚的作战服领口突然渗出血迹——他后颈的条形码正在皮下发光，蓝光穿透布料映在墙上，与陈列柜编号投影重叠成完整的实验日志。
\[记忆同步率92%\]系统的机械音混着电流杂音。沈砚突然撕开自己领口，那道我见过无数次的旧伤疤下，居然也藏着条形码的凸起。他盯着我锁骨的眼神像在看一面破碎的镜子："我们被编进同一个对照组。"
八音盒突然卡带般重复起某个，仔细听竟是变调的"砚砚"。沈砚猛地转身砸向声源，飞溅的里飘出张泛黄的照片——穿湖蓝色旗袍的女人左右手各抱着个婴儿，她耳垂的红痣在闪光灯下像粒凝固的血珠。
照片背面用稚嫩的笔迹写着："妈妈和两个实验品"。沈砚的指骨捏得发白，却小心避开了女人影像所在的位置。陈列柜突然整体下沉，露出布满抓痕的金属门，门把手上挂着个生锈的铃铛，系绳是褪色的蓝发带"血清素特供通道。"我碰了下铃铛，锈迹剥落的瞬间，门缝里渗出甜腥味的风。沈砚突然用身体挡在我前面，他的影子在墙上与童年涂鸦重叠成完整的"保护程程"字样。黑化值跌破5%的提示音里，他回头看了我一眼。
那眼神让我想起培养舱里漂浮的婴儿——纯粹的不解与愤怒，没有被岁月打磨成冷漠前的原始情绪。铃铛此时自动响起，金属门缓缓开启的轰鸣中，我听见沈砚几乎融进空气里的那句："这次换我走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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