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公英

晨露还凝在窗棂上时，贺峻霖已经醒了。身侧的宋亚轩呼吸均匀，睫毛在眼睑下方投出一小片阴影，睡得很沉。

他放轻动作挪下床，赤脚踩在微凉的木地板上，指尖无意识地蹭了蹭床单——那里还残留着宋亚轩的体温。

昨天夜里宋亚轩又没睡好，翻来覆去地念叨着眼睛什么时候能好，贺峻霖哄了半宿才把人哄睡。

此刻看着他安静的睡颜，贺峻霖心里软得像浸了水的棉花，却又被另一桩事揪着心，脚下不由自主地转向了走廊尽头的房间。

严浩翔已经昏睡一天一夜了。

前几天在山里找女贞子时，严浩翔为了护着失足滑下陡坡的张真源，自己撞在了石头上，当场就疼的抽气过去。当时贺峻霖吓得腿都软了，抱着浑身是冷汗的严浩翔差点崩溃，他喊破了嗓子，差点泪崩，下一秒严浩翔竟然抬起头，有些调皮的说“怎么啦？这么害怕我死。”

这一天一夜里，严浩翔发过两次高烧，迷迷糊糊地喊过谁的名字，贺峻霖没听清，只记得自己守在床边，数着对方微弱的呼吸声，一夜一夜地不敢合眼。

他轻轻推开虚掩的房门，晨光顺着门缝溜进去，在地板上拖出一道细长的光带。床上的人似乎动了动，贺峻霖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下一秒，严浩翔睁开了眼。

不是那种刚醒的迷茫，而是清明的、带着点锐利的眼神，正直直地落在他身上。阳光刚好打在他半边脸上，把眼尾的那颗小痣衬得格外清晰。

贺峻霖猛地捂住嘴，差点叫出声来。激动像潮水似的涌上来，顺着血管流遍四肢百骸，他往前踉跄了两步，声音都带着颤：“浩翔？你醒了？感觉怎么样？头还疼不疼？要不要喝水？”

他一连串的问题砸过去，严浩翔却没应声，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那双眼睛太深了，像结了冰的湖面，贺峻霖被他看得浑身发毛，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这眼神太专注，专注得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剥——就像……就像严浩翔昏迷时，自己偷偷趴在床边听到的梦话里，那只盯着猎物的狼。

严浩翔的喉结动了动。

他确实在看贺峻霖，看得几乎出神。

一天前撞到头的瞬间，混沌里涌出来的全是些光怪陆离的画面：月光下的森林，雪白的兔子竖着耳朵蹲在溪边喝水，而他是潜伏在树后的狼，涎水顺着嘴角往下掉，眼里只有那团柔软的白。

兔子似乎察觉到了危险，转过头来，露出的却是贺峻霖的脸，惊慌失措，眼眶红红的，却偏要梗着脖子瞪他。

他当时以为是濒死的幻觉，可此刻看着站在晨光里的贺峻霖，穿着松垮的睡衣，头发乱糟糟的，眼里盛着毫不掩饰的关切，和梦里那只兔子重合在了一起。

贺峻霖对自己有致命的吸引力。

严浩翔很早就知道。贺峻霖笑起来时眼角的弧度，说话时尾音不自觉的上扬，甚至是被欺负时气鼓鼓的样子，都像钩子一样挠在他心上。

他能感觉到贺峻霖看他的眼神里藏着的东西，那些躲闪的、试探的、带着点雀跃的余光，像春天漫山遍野的蒲公英，轻轻一吹，就落在了他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