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金銮殿檐角铜铃叮咚作响，乔妩握着象牙笏板的指尖微微发凉。朝服广袖下藏着的密函被掌心汗湿，她望着阶下老臣花白胡须随着怒斥抖动，"牝鸡司晨，成何体统！"的呵斥声撞在蟠龙柱上，惊得梁间燕雀扑棱棱乱飞。

魏劭按在剑柄上的手背青筋暴起，玄色甲胄在晨光里泛着冷芒。他正要跨步上前，却见乔妩轻轻按住他的手腕。绣着金线云纹的袖口滑落，露出半截皓腕，像雪地里折断的玉枝。她抬眸时，眼尾丹砂痣随着浅笑轻轻颤动乔妩张大人可知，上月送往前线的粮草，有三成是霉变的？

这句话如巨石投入深潭，满殿哗然。老臣们交头接耳的声浪里，乔妩缓步走向丹墀下的舆图架。鎏金锁链哗啦作响，她展开泛黄的边关布防图，指尖在标注着粮仓的红点上轻点乔妩此处临清仓，去年修缮时用的是掺沙的劣质砖。河道结冰后，漕运中断......

她突然顿住，目光扫过几个神色骤变的大臣，乔妩陆路运输需加派五百民夫，绕过太行山隘口，我已算出最短路线。

羊皮纸上墨线蜿蜒如蛇，密密麻麻的批注里，连骡马每日的草料消耗都详细记录。乔妩的声音愈发清亮，尾音带着北疆风沙磨砺出的锐利乔妩若按旧例走官道，不仅延误军情，沿途百姓还要再出三成徭役——诸位大人，这是要百姓的命，还是要将士的血？

魏劭望着妻子挺直的脊背，恍惚想起初见时她在雪原上的模样。那时她也是这样，浑身是血却咬着牙不肯倒下。此刻晨光为她簪着的银雀步摇镀上金边，每根羽毛都在颤动，仿佛随时要破空飞去。他解下披风上前，宽大的衣摆扫过青砖，发出沙沙轻响魏劭这是本将军的夫人，亦是魏郡的谋士。

乔妩将军此言差矣。

乔妩突然转身，发丝被穿堂风掀起，在她苍白的脸颊旁飞舞，乔妩妾身不过是将诸位大人视而不见的事，说了出来。

她的目光扫过某位低头擦拭冷汗的官员，乔妩临清仓管事昨日暴毙，可巧他的账本，今早被人扔进了护城河。

殿外惊雷炸响，暴雨倾盆而下。雨水顺着螭首兽的嘴喷涌而出，在丹陛上砸出朵朵水花。乔妩感觉魏劭的手悄悄覆在她颤抖的背上，掌心的温度透过层层绸缎传来。她想起昨夜灯下，他握着她的手教她辨认舆图符号，狼形刺青在烛火下忽明忽暗。

"主君，臣请彻查！"终于有人打破死寂。随着这声高呼，赞同声此起彼伏。乔妩望着龙椅上若有所思的帝王，忽然觉得喉头发苦。这些人并非信服她的见解，不过是嗅到了党争的血腥味。但那又何妨？她垂眸望着腰间魏劭所赠的狼形玉佩，冰凉的玉石贴着心口。

退朝时，魏劭故意放慢脚步。待群臣散尽，他突然将她抵在朱红廊柱上，甲胄碰撞发出轻响魏劭方才在殿上，你可知有多凶险？

他呼吸灼热，带着昨夜饮过的梅子酒气息，魏劭若主君听信谗言......

乔妩所以我才要你站在我身后。

乔妩伸手抚过他眉梢凝结的水珠，乔妩你说过，狼行千里，从不会让伴侣独自面对风雪。

她的指尖划过他喉结，触到那道征战时留下的疤痕，乔妩就像你当初在雪夜，用胸膛替我挡住箭雨。

雨幕中，宫墙飞檐滴落的水珠连成银线。魏劭突然低头吻住她，带着铁锈味的血痕擦过她嘴角——那是方才议事时，他咬破嘴唇克制怒意留下的。乔妩踮起脚尖回应，簪子上的珍珠垂落，在青砖上滚出晶莹的轨迹。

远处传来更鼓声，惊起一群白鹭。乔妩望着魏劭被雨水打湿的侧脸，忽然觉得，比起在深闺中做个谨小慎微的妇人，这样与他并肩站在风口浪尖，倒更像是命运的馈赠。毕竟狼的征途，本就该是血与火交织的荒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