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深冬的朔风裹挟着冰碴子砸在魏府朱漆大门上，铜环被吹得哐当作响。乔妩正对着药炉调配解药，忽听得前院传来凌乱的脚步声，夹杂着仆人们惊慌的劝阻。未及起身查看，吱呀一声，厅门被撞开，寒气卷着雪沫扑进来，冻得药炉里的火苗猛地一蹿。

乔蛮跌跌撞撞地冲进来，貂裘下摆沾满泥浆，乌发间结着冰碴子，每走一步都在青砖上留下深色水痕。那双往日总是灵动的杏眼此刻布满血丝，腕间的翡翠镯碎成几截，在惨白的皮肤上晃荡，脸颊上五道新鲜的指痕格外刺目。

乔蛮阿姊！

乔蛮声音破碎，扑过来时带倒了一旁的屏风。乔妩慌忙起身相迎，却被妹妹颤抖的手死死攥住衣袖。隔着厚厚的锦缎，她都能感觉到乔蛮掌心的冰凉，像是刚从冰窖里捞出来。

记忆突然翻涌。那年她被继母关在柴房，饿得眼冒金星时，是小她五岁的乔蛮踮着脚，从门缝里塞进来一块桂花糕。糕点沾着草屑，却甜得她眼眶发烫。此刻看着妹妹浑身是血的狼狈模样，乔妩只觉喉间泛起铁锈味——那是被乔家毒打时咬破的嘴角又开始渗血了。

乔蛮他们要逼我嫁给刘家那个疯子！

乔蛮突然崩溃大哭，滚烫的泪水砸在乔妩手背上，乔蛮他...他把前几任夫人都折磨死了！阿姊，我不想死...

话音未落，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指缝间渗出的血珠落在乔妩月白色裙裾上，洇出一朵朵妖冶的红梅。

乔妩的心猛地揪紧。她轻轻拨开乔蛮额前凌乱的发丝，触到妹妹滚烫的额头，这才惊觉她已经在风雪里奔波了许久。乔妩别怕

她解下披风裹住乔蛮瑟瑟发抖的身子，指尖抚过那道触目惊心的伤痕，声音却平静得可怕，乔妩有我在。

她低头替乔蛮暖手，将妹妹冰凉的手掌贴在自己心口。记忆里那个怯生生递来糕点的小女孩，此刻却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乔妩想起乔家这些年的所作所为，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在皮肤上烙下月牙形的血痕。她忽然庆幸自己早有准备——书房暗格里，已经备好了对付乔家的杀手锏。

门后传来极轻的衣料摩擦声。乔妩抬眼望去，只见魏劭不知何时立在那里，玄色大氅上还沾着雪粒，剑眉拧成锋利的川字。他的目光扫过乔蛮脸上的伤痕，握着剑柄的手青筋暴起，指节泛白得像是要碾碎掌心的皮革。

乔妩知道，魏劭最见不得自己受委屈，更何况这还是自己护在心尖上的妹妹。她对上他森冷如霜的眼神，微微摇了摇头——现在还不是动手的时候。魏劭深吸一口气，缓缓松开了紧握的拳头，铠甲碰撞的声音在寂静的厅内格外清晰。

窗外的雪下得更急了，鹅毛大的雪片扑在窗棂上，将夜色染成一片混沌。乔妩轻轻擦掉乔蛮脸上的泪痕，突然想起幼时两人挤在破旧棉被里，互相取暖的场景。那时她们没有依靠，只能彼此慰藉；而现在，她有了魏劭，有了与乔家抗衡的资本。

乔妩睡会儿吧

她将乔蛮安置在软榻上，掖好被角，乔妩等你醒来，一切都会好的。

乔蛮疲惫地闭上眼，睫毛上还挂着泪珠。乔妩起身时，瞥见魏劭正在往火盆里添炭，火光映得他侧脸棱角分明，眼底却翻涌着滔天的怒意。

魏劭乔家，终究还是对你的软肋下了手。

他声音低沉得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每一个字都裹着冰碴子，魏劭明日，我便带兵踏平乔家。

乔妩走到他身边，伸手按住他握剑的手。两人的影子在墙上交叠，随着跳动的火焰摇曳，恍若一对即将出征的战士。

雪夜漫长，寒风呼啸。乔妩望着窗外纷飞的大雪，握紧了腰间的短刃。这一次，她要让乔家为所有的恶行付出代价，要让那些欺辱过她们姐妹的人，血债血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