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钢笔

月考前的周末，图书馆自习室弥漫着咖啡和纸张的气味。徐予玺咬着笔帽，盯着眼前的物理试卷，第三道选择题已经卡了十分钟。

"动能定理，"裴听南的声音从耳侧传来，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耳廓，"不是让你死记公式，要理解能量转化的过程。"

徐予玺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我知道啊，可是题目一变我就..."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裴听南的手指突然点在他画的眼镜猫涂鸦上。

"画得不错，"裴听南嘴角微扬，"不过把加速度方向标反了。"

"谁让你偷看我笔记！"徐予玺慌忙合上本子，却撞翻了咖啡杯。深褐色的液体迅速在试卷上蔓延，他手忙脚乱地去抢救，却听到"咔嚓"一声——裴听南用手机拍下了这一幕。

"裴听南！"徐予玺涨红了脸去抢手机，"删掉！"

"不删，"裴听南轻松举高手机，眼睛在镜片后闪着狡黠的光，"等月考结束，我要把它做成表情包——'徐大学霸的物理试卷风味独特'。"

"你——"徐予玺正要发作，却突然注意到裴听南眼下的青黑。他这才想起，裴听南昨晚熬夜给他整理错题，今早又比他早起一小时准备复习资料。

徐予玺的气势一下子泄了。他拽了拽裴听南的袖口："那个...要不休息十分钟？"

裴听南挑眉："现在知道心疼我了？"他收起玩笑的表情，从包里拿出保温杯，"喝点蜂蜜水，然后我们重做这套题。"

徐予玺小口啜饮着温热的蜂蜜水，目光不自觉地落在裴听南的侧脸上。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鼻梁上投下细密的光影，睫毛在脸颊上投下扇形阴影。他突然想起错题本扉页那句话——"你是我的心跳变化率"。

"看题，别看我。"裴听南头也不抬地说，耳尖却悄悄红了。

"谁看你了！"徐予玺慌乱地低头，却看到裴听南推过来的笔记本上多了一行字：「考进前九名，给你奖励」

徐予玺的心跳陡然加速。他鬼使神差地在下面写道：「什么奖励？」

裴听南的笔尖停顿了一下，写下三个字又迅速涂黑。但徐予玺还是看清了——「一个吻」。

"专心做题。"裴听南板起脸，却掩饰不住上扬的嘴角。

自习室的门突然被推开，季潋抱着一摞书走了进来。看到他们，他明显愣了一下，然后径直走到徐予玺旁边的座位。

"听说你们在补习？"季潋压低声音，"加我一个呗。"

裴听南皱了皱眉，徐予玺却像抓到救命稻草一样猛点头："好啊好啊！人多热闹！"

季潋狡黠地笑了："作为交换，我告诉你个秘密——"他凑近徐予玺耳边，"刘姐找过蒋阿姨了。"

徐予玺的脸色瞬间煞白。他下意识看向裴听南，后者已经放下笔，眼神锐利地盯着季潋："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下午，"季潋说，"我正好去办公室交作业，听到刘老师说'徐予玺最近和裴听南上课老说话影响学习'什么的。"

徐予玺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试卷边缘，咖啡渍在他的指甲缝里留下褐色痕迹。他突然想起上周妈妈那个奇怪的电话，问他"怎么突然想搬出去自己住了"。

"别担心，"裴听南握住他的手，力道大得几乎让他疼痛，"先复习。"

季潋识趣地抱着书换到了远处座位。徐予玺发现自己的手在微微发抖，试卷上的字迹变得模糊不清。

"裴听南，"他声音发颤，"如果我考不好..."

"没有如果。"裴听南打断他，从包里拿出一个崭新的笔记本，"我重新整理了重点，从今天开始，每天多学一小时。"

徐予玺翻开笔记本，第一页贴着他的照片，下面写着「徐予玺专属冲刺计划」。每一科都有详细的时间表和记忆口诀，甚至标注了最佳休息时间。

"你..."徐予玺喉咙发紧，"什么时候准备的？"

"昨晚。"裴听南轻描淡写地说，却掩饰不住声音里的疲惫，"从现在起，忘掉其他事，只想着怎么提高分数。"

徐予玺突然觉得眼眶发热。他低头假装研究笔记，实际上是在掩饰快要溢出的泪水。笔记本的页脚微微卷起，显然是被人反复翻阅过。他无法想象裴听南是花了多少夜晚，才把他散落的知识点编织成系统的网络。

"笨蛋，"他小声说，"要是耽误你自己的学习怎么办？"

裴听南轻轻笑了："教你的时候，我也在复习。"他指了指太阳穴，"把知识教给别人，记忆留存率能达到90%。"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图书馆的灯依次亮起。徐予玺发现裴听南在笔记的边角画了许多小图案——有戴眼镜的猫，有打哈欠的太阳，还有他生气时鼓起的脸颊。每一个都活灵活现，旁边标注着知识点。

"这是..."徐予玺指着一幅画问。

"情绪记忆法，"裴听南解释，"把知识和特定情绪联系起来，记得更牢。"他顿了顿，"比如这个——"他指向一个气鼓鼓的小人，"你每次做错这类题都会这个表情。"

徐予玺又好气又好笑："我有那么幼稚吗？"

"有。"裴听南斩钉截铁地说，眼神却温柔得不可思议。

闭馆铃声响起时，徐予玺已经做完三套模拟题。收拾书包时，他发现裴听南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通知栏显示「刘老师：明天放学后请来办公室一趟」。

裴听南迅速按灭屏幕，但徐予玺已经看到了。两人沉默地走出图书馆，秋夜的凉风卷着落叶从脚边掠过。

"她又要找你谈话？"徐予玺终于忍不住问。

裴听南没有正面回答："你妈妈那边，有什么动静吗？"

"还没..."徐予玺踢开一颗石子，"但我妈最擅长突然袭击。"

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裴听南突然停下脚步，从书包里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

"提前给你的奖励，"他说，"打开看看。"

徐予玺疑惑地拆开包装，里面是一支钢笔——和他上周随口提过想要的那款一模一样。

"这...很贵吧？"徐予玺小心翼翼地抚摸着笔身。

裴听南别过脸："攒了点竞赛奖金。"他顿了顿，"用它写下你的月考目标。"

徐予玺鼻子一酸。他知道这支笔对裴听南可能不算什么——可能只是一顿普通的饭钱。

"裴听南，"他紧紧攥着钢笔，声音哽咽，"我一定会考进前九名。"

裴听南轻轻"嗯"了一声，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月光下，徐予玺看到他的眼睛亮得惊人，像是盛满了整个星空。

"走吧，"裴听南接过他的书包，"回家给你做夜宵。"

两人的脚步声在寂静的街道上回荡。徐予玺偷偷勾住裴听南的小指，感受到对方瞬间的僵硬，然后是更用力的回握。

这一刻，他忽然明白了裴听南没说出口的话——无论前方有多少阻碍，他们都会一起面对。而他要做的，就是证明给所有人看，这段关系不是拖累，而是让彼此变得更好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