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考那天，天空阴沉得像是被泼了墨。徐予玺站在教学楼前，仰头望着灰蒙蒙的云层，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书包带。
书包里装着裴听南熬夜给他整理的物理笔记，边角已经因为反复翻阅而微微卷起。
"别紧张。"裴听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温热的手指轻轻捏了捏他的后颈，"动能定理那几道题你已经会了。"
徐予玺转过身，裴听南穿着整洁的校服，领口一丝不苟地扣到最上面一颗，看起来冷静自持得不像个即将考试的高中生。
只有徐予玺知道，他眼下那抹淡淡的青色是因为连续几晚给自己整理错题。
"我才没紧张。"徐予玺嘴硬道，却感到自己的心跳快得不正常。
裴听南挑了挑眉，伸手替他整理歪掉的衣领。这个简单的动作引来周围几个同学的侧目——当然也只是一瞬，没有谁愿意在能决定座位的考试前分神。
"裴哥！老徐！"季潋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他和莫姝、顾知秣一起走过来，莫姝手里还挥舞着一叠彩色便签，"我带了幸运贴纸！每人一张！"
顾知秣安静地站在一旁，手里捧着那本《量子力学》，仿佛今天只是一次普通的自习。
徐予玺注意到她的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边缘涂着一层几乎看不出来的透明指甲油——莫姝上周在群里发过同款链接。
"第一考场在二楼西侧。"顾知秣突然开口，目光在裴听南和徐予玺之间扫过，"第四考场在四楼东侧。"
裴听南点点头："考完在小花园集合。"
莫姝蹦蹦跳跳地给每个人发便签纸，轮到徐予玺时，她神秘兮兮地塞给他一张折成心形的："特别版哦！"
徐予玺刚要打开，预备铃刺耳地响起。裴听南最后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像是要把什么重要的东西烙在他脑海里："记住，先做会做的题。大题不会就仔细钻研前面的选择填空，很容易拿分，不可以丢。"
人流开始向教学楼涌动。徐予玺站在原地，看着裴听南和顾知秣走向第一考场，两人的背影挺拔如松，在嘈杂的学生群中显得格格不入。
"走吧。"季潋拍拍他的肩膀，"再不走要迟到了。"
第四考场比徐予玺想象中还要拥挤。课桌之间的空隙窄得让他膝盖顶着前排椅背，空气中弥漫着木质桌椅和紧张汗水混合的气味。
他找到自己的座位——靠窗倒数第二排，阳光透过脏兮兮的玻璃窗照在桌面上，形成一片模糊的光斑。
监考老师是个戴厚眼镜的中年女教师，她板着脸分发试卷时，徐予玺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他偷偷摸出口袋里的心形便签，小心翼翼地展开。
"你是我的心跳变化率。——P"
徐予玺的耳尖瞬间红了。他把便签塞回口袋，深吸一口气，试卷正好传到面前。
第一科是语文。徐予玺快速浏览了一遍题目，作文题是"论青春的选择"，他的笔尖在草稿纸上顿了顿，想起裴听南说"我们会光明正大地在一起"时的表情。他甩甩头，决定先做阅读理解。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教室里只剩下笔尖摩擦纸面的沙沙声。当徐予玺卡在一道古诗鉴赏题时，窗外突然传来一阵清脆的鸟鸣。
他抬头望去，看见一只麻雀落在窗台上，歪着头好奇地打量教室里的景象。这让他想起裴听南讲题时微微蹙眉的样子，想起他说"这个诗人喜欢用意象叠加"时的语气。
灵感突然闪现。徐予玺低头奋笔疾书，笔下的答案几乎是自己流淌出来的。
与此同时，第一考场的气氛凝重如铁。裴听南坐在第三排中央，已经写完了除作文外的所有题目。他的字迹工整得像印刷体，卷面干净得没有一处涂改。偶尔他会抬头看一眼墙上的时钟，计算着徐予玺此刻应该做到哪一部分了。
顾知秣坐在裴听南斜前方，她是全场第一个翻面写作文的人。监考老师经过时忍不住驻足看了几眼，然后惊讶地推了推眼镜。这个安静的女孩笔下流淌出的文字犀利如刀，完全不像出自一个高中生之手。
数学考试时，情况开始变得不妙。徐予玺盯着最后一道大题，冷汗顺着脊背往下滑。这是一道复合函数与导数结合的题目，恰恰是他最薄弱的部分。
他眼前浮现出裴听南的手指在草稿纸上画辅助线的样子，修长的指节，微微凸起的腕骨，还有那些他曾经抱怨"太复杂了"的公式。
"先分解条件，"裴听南的声音仿佛在耳边响起，"把复合函数拆开，一步一步来。"
徐予玺闭上眼睛深呼吸，然后重新审题。他按照记忆中的步骤，一点点拆解这道看似复杂的题目。当他终于得出第一个小问的答案时，几乎要欢呼出声。
午饭时间，五个人按照约定在食堂后面的小花园集合。裴听南第一个到达，手里拿着两盒牛奶。徐予玺几乎是跑着过来的，头发因为奔跑而乱糟糟地支棱着。
"最后那道导数题！"徐予玺气喘吁吁地说，"我用了你教我的分解法！"
裴听南的嘴角微微上扬，把牛奶塞进他手里："慢点说，别呛着。"
季潋和莫姝一前一后到达，两人的表情形成鲜明对比——季潋一脸生无可恋，莫姝却兴奋得手舞足蹈。
"数学杀我！"季潋瘫倒在长椅上，"最后三道题我全蒙的C！"
顾知秣最后一个出现，手里拿着一个苹果。她安静地听完每个人的抱怨，然后说："下午物理，重点在电磁感应。"
裴听南点点头，从书包里拿出几张纸："我整理了几道典型题。"
徐予玺接过纸张，发现上面不仅有详细的解题步骤，还在边缘画了小小的鼓励表情。他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捏了一下。
下午的物理考试如期而至。徐予玺拿到试卷后第一时间翻到最后一道大题——果然是电磁感应！裴听南押中了！他强忍住想要欢呼的冲动，先从前面的选择题开始做起。
考场里安静得能听见隔壁同学写字的沙沙声。当徐予玺做到那道电磁感应大题时，他仿佛能听见裴听南讲题时的声音："先确定磁场方向，再分析导体棒运动产生的感应电动势..."
笔尖在纸上流畅地移动，画出一个个精准的物理符号和公式。徐予玺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觉得物理如此亲切，那些曾经令他头疼的符号现在像是老朋友般熟悉。
考试结束铃声响起时，徐予玺刚好写完最后一个字。他交卷时手指因为长时间握笔而微微发抖，但心里却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成就感。
走出考场，夕阳已经西斜。徐予玺在楼梯拐角处遇到了等待的裴听南。没有言语，裴听南只是伸出手，徐予玺毫不犹豫地握了上去。两人的手掌都有些汗湿，却紧紧交缠在一起。
"考得怎么样？"裴听南轻声问。
徐予玺咧嘴一笑："前九名不敢说，但肯定比上次强。"
裴听南捏了捏他的手指："那就够了。"
他们并肩走向校门口，远处莫姝正蹦跳着向他们招手，顾知秣站在她身旁，夕阳给两个女孩的身影镀上一层金边。季潋从后面追上来，大声抱怨着物理实验题有多变态。
这一刻，徐予玺觉得，无论月考结果如何，至少他拥有了比成绩更珍贵的东西。裴听南的手指在他掌心轻轻划着某种图案，像是摩尔斯电码，又像是只有他们才懂的秘密语言。
风吹起校园里的樱花花瓣，粉白色的碎片在空中飞舞，如同无数个未说出口的誓言，轻盈地落在少年们的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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