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

宋瑜醒过来是在三天后的清晨。周瑾趴在ICU外的长椅上浅眠，被护士轻轻拍醒时，对方眼里带着罕见的笑意：“病人醒了，情况暂时稳定，可以进去看看，记得别太久。”

推开门的瞬间，消毒水的味道似乎都淡了些。宋瑜靠在枕头上，脸色依旧苍白，却眨了眨眼睛，看着周瑾笑了，声音还有些虚弱，却带着熟悉的清亮：“瑾姐姐，你怎么趴在外面睡？地板凉。”

周瑾的眼泪一下子涌了上来，她快步走过去，却在病床前几步远的地方停住，怕碰坏了那些管子。“感觉怎么样？”她蹲下来，握住宋瑜没插针管的那只手，指尖传来微凉的触感，却比想象中有力些。

“好多啦。”宋瑜歪了歪头，眼睛亮晶晶的，“就是有点饿，想吃宋阿姨做的南瓜粥。”

谢慕言和宋知奕接到消息赶过来时，正看见宋瑜在跟周瑾说笑着。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她脸上，给她苍白的皮肤镀上一层暖光，看起来竟有几分往日的鲜活。

“小懒猫终于醒了？”宋知奕的声音还有些沙哑，却努力扬起嘴角，“知不知道我们等你等得多着急？”

“让你们担心啦。”宋瑜吐了吐舌头，像以前无数次撒娇那样，“等我好了，请你们吃学校门口那家麻辣烫，特辣的那种。”

谢慕言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着她说话时灵动的样子，心里那根紧绷的弦稍稍松了些，却又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她的精神好得有些过分，不像刚从鬼门关闯回来的人。

“画呢？”宋瑜忽然问，眼睛在病房里转了一圈，“我画了一半的银杏树，你们给我带来了吗？”

“在呢。”周瑾赶紧从包里翻出画夹，小心翼翼地展开，“你看，我帮你把树下的草地补了几笔，等你有力气了，再把我们四个画上去。”

宋瑜看着画纸，笑着点头：“瑾姐姐画得真好，跟我想的一样。”她的目光在画上周瑾和自己牵手的位置停了停，轻声说，“等我能下床了，我们就去银杏树下拍照，照着画里的样子，一个都不能少。”

“好。”周瑾用力点头，指尖却悄悄攥紧了，“还要拍好多好多张，贴满宿舍的墙。”

那天下午，宋瑜的精神出奇的好。她跟宋知奕聊刑警队的趣事，听谢慕言讲模拟法庭的细节，还跟周瑾约定，等出院了要一起去买新的颜料。她甚至还吃了半碗南瓜粥，喝了小半杯温水，连护士都说这是“奇迹”。

傍晚时分，宋瑜忽然打了个哈欠，眼神有些倦了。“我有点困了。”她拉着周瑾的手，轻轻捏了捏，“你们也回去休息吧，明天……明天再来看我。”

“我不走，就在这儿陪你。”周瑾摸了摸她的头发，声音温柔得像水。

宋瑜笑了笑，闭上眼睛前，轻轻说了句：“瑾姐姐，谢谢你啊。”

周瑾没太在意，只当她是累了。直到护士来查房，低声提醒：“病人刚才的生命体征有点波动，你们家属也别太乐观，做好心理准备。”

那句“做好心理准备”像根针，猝不及防地刺进周瑾心里。她看着宋瑜安静的睡颜，忽然想起小时候听老人说过，有些人走之前，会突然变得特别精神，像把所有的力气都攒起来，跟在乎的人好好道别。

这个念头让她浑身发冷。她伸出手，轻轻碰了碰宋瑜的脸颊，还是凉的，却又好像比刚才暖了些。

谢慕言和宋知奕在走廊里抽烟，烟蒂扔了一地。看到周瑾出来，宋知奕掐灭烟头：“她睡了？”

周瑾点了点头，没说话。

“明天我带点素描本过来，”谢慕言望着ICU的方向，声音很轻，“她说想画里面的护士姐姐，说她们穿白大褂的样子很飒。”

周瑾嗯了一声，转身看向ICU的门。里面的人睡得很安稳，像只是做了个浅浅的梦。

夜风从走廊的窗户吹进来，带着一丝凉意。周瑾裹紧了身上的外套，心里默默祈祷着，祈祷这个梦能长一点，再长一点。

至少，等他们一起去完南枝树下的野餐，再醒过来，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