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奕是被厨房飘来的香味勾醒的。

生物钟让他在六点半准时睁眼，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阳光透过纱帘落在床单上，暖融融的一片。他坐起身，后颈的旧伤在干燥的空气里没作祟，倒让昨夜谢慕言替他揉过的地方还留着点酸胀的暖意。

“醒了？”谢慕言端着煎锅从厨房出来，身上还系着那件深蓝色的围裙——是宋知奕去年生日送的，边角已经磨得有些发白。他比宋知奕高出小半头，站在晨光里回头时，衬衫领口松着两颗扣子，露出线条清晰的锁骨。

宋知奕赤脚踩在地毯上走过去，从背后环住他的腰，下巴抵在对方肩胛骨处。谢慕言身上有黄油和阳光混合的味道，很淡，却让他想起大学时在宿舍楼下等对方的日子——谢慕言总爱穿着白衬衫去图书馆，傍晚出来时，袖口沾着点墨水，身上带着旧书的气息。

“煎了溏心蛋。”谢慕言关火，转过身揉了揉他的头发，“今天队里不忙？”

“不忙。”宋知奕往他怀里蹭了蹭，鼻尖扫过对方喉结，“说好陪你去律所拿文件。”

谢慕言的律所在老城区的一栋民国小楼里，离他们住的地方不远。饭后两人慢慢散步过去，路边的梧桐叶落了满地，踩上去沙沙作响。宋知奕踢着脚下的枯叶往前走，忽然被谢慕言伸手拉住——一辆自行车从巷子里冲出来，擦着他的裤脚掠过。

“走路别走神。”谢慕言攥着他的手腕往回带了带，指腹摩挲过他手腕内侧那道浅疤。那是宋知奕刚入警队时，抓小偷被刀片划的，当时谢慕言正在外地出差，接到电话连夜赶回来，在医院走廊坐了半宿，眼底的红血丝比他伤口的血还触目。

“知道了。”宋知奕反手握紧他的手，指尖穿过对方指缝扣住，“谢律师现在越来越像老妈子了。”

谢慕言低笑出声，另一只手拎起他的手腕，在那道疤上轻轻吻了下。阳光穿过叶隙落在他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阴影，宋知奕忽然想起大学时，在南枝湖的柳树下，谢慕言也是这样，攥着他打架留下的伤手，眼里的心疼藏不住。

律所的小楼爬满了爬山虎，深秋时节红得像团火。谢慕言去档案室找文件时，宋知奕坐在接待区的沙发上翻杂志，听见前台小姑娘跟实习生小声说：“谢律师今天好像很高兴，刚才签字时都在笑。”

他抬头往办公室的方向看，谢慕言正好拿着文件出来，隔着玻璃朝他弯了弯眼。阳光落在他身后的书架上，一排排法律文书整整齐齐，可他眼里的光，却比那些烫金的书脊还要亮。

回去的路上绕去了菜市场。宋知奕想买条鱼，站在水产摊前跟老板讨价还价，谢慕言在旁边看着，忽然从口袋里摸出颗水果糖塞进他嘴里。橘子味的甜在舌尖散开，宋知奕转头看他，看见他眼底的笑意——这是他们高中时就有的习惯，宋知奕跟人起争执时，谢慕言总塞颗糖给他，说“别动火”。

“晚上做松鼠鳜鱼。”宋知奕含着糖含糊地说，指尖戳了戳他的腰，“你上次说想吃。”

谢慕言笑着应好，伸手接过老板递来的鱼，用干净的袋子裹好拎在手里。两人并肩往家走，宋知奕忽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摸出个小盒子：“给你的。”

是支钢笔，笔身是深灰色的，笔帽上刻着个小小的“言”字。谢慕言拆开来握在手里，大小正合适——他指节比宋知奕长些，以前总说宋知奕买的笔太小。

“上次去文具店看到的。”宋知奕踢着石子往前走，耳尖有点热，“听说写起来很顺。”

谢慕言没说话，只是伸手揽住他的肩膀，把人往身边带了带。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像幅没画完的素描。

晚饭时宋知奕多喝了两杯酒，脸颊泛红。收拾碗筷时，谢慕言从身后抱住他，下巴搁在他肩上，呼吸落在他颈侧：“下周去趟南山？听说枫叶红了。”

“好啊。”宋知奕转过身，鼻尖抵着他的，“去山顶看日出？”

谢慕言低头吻了吻他的唇角，尝到点米酒的甜：“听你的。”

夜里宋知奕被渴醒，摸黑下床时踢到了床脚。谢慕言瞬间醒了，伸手打开床头灯，抓过他的脚放在自己膝上揉：“又不穿鞋。”

“麻烦。”宋知奕往他怀里缩了缩，被他圈着腰按回床上，“谢慕言，你说我们以后老了，会不会还这样？”

“会。”谢慕言替他盖好被子，指尖划过他的眉眼，“老了我也给你煎蛋，陪你去菜市场，在你走路走神时拉着你。”

宋知奕笑了，往他怀里钻得更深。窗外的月光落在地板上，像铺了层霜，可被子里的温度却刚刚好。他听着谢慕言的心跳声，忽然觉得，那些年吃过的苦，受过的伤，好像都变成了此刻怀里的温度，熨帖得让人想哭。

“睡吧。”谢慕言在他发顶印下一个吻，“明天还要早起。”

宋知奕点头，闭上眼睛前，看见谢慕言的手还攥着他的，没松开。

天光微亮时，宋知奕在谢慕言怀里动了动，感觉对方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些。他悄悄睁开眼，看见谢慕言还没醒，睫毛在晨光里轻轻颤着，像停了只蝴蝶。

他忽然想起南枝大学的校训石刻，当年他们总在那里背书，谢慕言背法律条文，他背警校的规章制度，阳光落在两人交叠的书上，时间慢得像要淌成河。

原来真的可以，从校服到西装，从青涩少年到并肩而立的大人，身边的人，一直是你。

宋知奕往谢慕言怀里蹭了蹭，在他下巴上轻轻咬了下。谢慕言闷哼一声醒来，睁眼时眼里还带着点迷茫，看到他时，瞬间漾开温柔的笑意。

“醒了？”

“嗯。”宋知奕点头，在他唇上亲了亲，“今天天气真好。”

是啊，天气真好，日子也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