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的枫叶比想象中更红。

车子停在山脚时，晨雾还没散，宋知奕裹紧外套下车，被风灌了满袖的凉。谢慕言从后备箱拎出保温杯，拧开盖子递给他：“先喝点热的。”

姜茶的辛辣混着红糖的甜滑进喉咙，宋知奕缩了缩脖子，看谢慕言正弯腰拿登山杖。对方穿了件深灰冲锋衣，拉链拉到顶，只露出点下颌线，晨光落在他耳尖，泛着层暖融融的光。

“以前爬南枝大学后山，你也是这样，总爱背最重的包。”宋知奕吸着姜茶笑他，“说什么‘我比你高，力气大’。”

谢慕言直起身，把另一根登山杖塞到他手里，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掌心：“现在也比你力气大。”

山路铺着青石板，被晨露浸得发滑。宋知奕走在前面，脚步轻快得像只鹿，偶尔回头喊谢慕言快点，看见对方手里还拎着他随手放在路边的外套，又忍不住放慢脚步等他。

爬到半山腰的观景台时，雾刚好散了。远处的城市被晨光染成淡金色，南湖像块碎在地上的镜子，闪闪烁烁。宋知奕趴在栏杆上往下看，忽然被谢慕言从身后圈住腰——他比宋知奕高出近一个头，下巴搁在对方肩上，呼吸正好落在颈窝。

“冷不冷？”谢慕言的声音带着点哑，像是刚睡醒。

“不冷。”宋知奕往他怀里靠了靠，闻到他冲锋衣里淡淡的雪松味，“你还记得吗？大三那年冬天下雪，我们也是在这儿，你把围巾拆下来给我裹了两层。”

怎么会忘。谢慕言收紧手臂，指尖划过他颈侧的皮肤。那天宋知奕发着低烧，却非要陪他来拍雪景，拍出来的照片里，宋知奕裹着他的灰色围巾，只露出双亮晶晶的眼睛，而他自己缩着脖子，耳朵冻得通红，却在镜头外笑得比雪还软。

“那时候你总爱逞强。”谢慕言低头，在他耳垂上轻轻咬了下，“现在也是。”

宋知奕痒得缩了缩脖子，转身想反驳，却被他按住后颈吻住。晨风吹过，带起满山枫叶的簌簌声，远处的鸟鸣清脆得像碎玻璃，可唇齿间的温度，却比怀里的保温杯还要烫。

下山时在山脚下的农家菜馆吃饭。老板娘是个爽朗的大姐，看他们俩并排坐在一起，笑着打趣：“你们俩看着真登对，像我们家后院那两棵老槐树，根都缠在一块儿。”

宋知奕刚喝进嘴里的茶水差点喷出来，耳尖红得像山上的枫叶。谢慕言替他擦了擦嘴角，对老板娘笑了笑：“我们认识很多年了。”

“看得出来。”老板娘端上炖好的鸡汤，“眼神骗不了人。”

回去的路上宋知奕靠在副驾上打盹，阳光透过车窗落在他脸上，睫毛在眼下投出片浅影。谢慕言开着车，忽然想起很多年前，也是这样的午后，他骑着自行车载着宋知奕穿过南枝大学的林荫道，对方趴在他背上睡觉，呼吸轻轻落在他颈窝，像只温顺的猫。

他们刚确定关系时，藏在没人的角落偷偷牵手，在图书馆的书架后飞快地吻一下，连看对方的眼神都带着小心翼翼的欢喜。

车停在楼下时，宋知奕还没醒。谢慕言没叫醒他，只是熄了火，侧过头静静地看。他的睡颜很乖，不像平时在队里那样带着股凌厉气，唇瓣因为刚喝了热水，泛着点浅粉，让人想咬一口。

宋知奕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迷迷糊糊接起来，是队里的同事：“奕哥，上次那个案子的卷宗找到了，你明天有空来取一下吗？”

“知道了。”他挂了电话，揉了揉眼睛，看见谢慕言正望着他笑，“看什么？”

“看你睡傻了。”谢慕言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流口水了。”

宋知奕往他胳膊上拍了一下，推开车门跳下去，却被谢慕言从身后拉住。对方凑过来，在他唇角轻轻舔了一下，声音低沉得像大提琴：“是有点甜。”

宋知奕的脸“腾”地红了，转身就往楼道跑，听见谢慕言在身后低笑的声音，像撒了把糖在空气里。

晚上宋知奕在书房整理材料，谢慕言坐在旁边看卷宗。台灯的光落在两人中间的空隙，刚好能容下一只手穿过。宋知奕写着写着，忽然感觉自己的手被握住了，谢慕言的指尖在他手背上轻轻画着圈，像是在写什么字。

“别闹。”他想抽回手，却被握得更紧。

谢慕言没抬头，只是低笑了一声，指尖滑到他的无名指上，轻轻摩挲着。那里没有戒指，却比任何誓约都让人安心。

夜深了，宋知奕打着哈欠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谢慕言也合上了卷宗，从身后抱住他，下巴抵在他发顶：“明天我送你去队里。”

“不用，不顺路。”宋知奕转过身，在他怀里蹭了蹭，“你早上不是要开庭？”

“推迟了。”谢慕言吻了吻他的额头。

宋知奕没说话，只是踮起脚，吻上他的唇。窗外的月光漫进来，落在摊开的卷宗上，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温柔得像个不会醒来的梦。

第二天谢慕言果然送宋知奕去了队里。车停在门口时，宋知奕正要推门，被谢慕言拉住，往他口袋里塞了颗水果糖。

“橘子味的。”谢慕言替他理了理警服的领口，“出任务注意安全。”

“知道了。”宋知奕捏了捏口袋里的糖，推开车门时回头看了一眼，谢慕言正望着他，眼里的光比阳光还亮。

他忽然想起老板娘说的话，想起那些藏在岁月里的眼神——从少年时的小心翼翼，到如今的笃定温柔，原来真的有个人，把所有的目光都给了你。

宋知奕笑了笑，转身走进办公楼，口袋里的橘子糖，甜得像心里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