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酒吧的霓虹灯在清晨显得格外颓靡。
宋知奕站在褪色的招牌下，仰头看了看“星辰”两个字，字体边缘的霓虹灯管坏了好几处，像缺了牙的嘴。酒吧还没开门，卷闸门拉得严实，门把手上挂着把锈迹斑斑的锁。
“这地方白天看着挺瘆人的。”小林往后退了半步，踢到脚边的空酒瓶，发出刺耳的响声，“听说晚上才热闹，三教九流都在这儿聚。”
谢慕言站在宋知奕身侧，目光扫过墙面。墙皮剥落的地方，隐约能看到涂鸦的痕迹，画着歪歪扭扭的星星，和手链吊坠上的月亮图案莫名呼应。“旁边有家便利店，去问问老板。”
便利店老板是个地中海发型的中年男人，正趴在柜台上打盹，被宋知奕敲柜台的声音惊醒，揉着眼睛抬头：“买啥？”
“打听下隔壁星辰酒吧，你认识李娟或者林晚秋吗？”宋知奕递过照片。
老板眯着眼睛看了半天，忽然一拍大腿：“认识！这俩都是酒吧的服务生，李娟是吧台调酒的，林晚秋负责端盘子，前两年常来我这儿买烟。”
“她们关系怎么样？”
“看着挺亲的，总凑在一起说悄悄话。”老板挠了挠头，“不过半年前林晚秋突然不来了，李娟也没干多久就走了……对了，她们总跟一个男的混在一起，高高瘦瘦的，老戴个口罩，看着挺神秘。”
宋知奕和谢慕言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了然——应该就是那个订手链的男人。
“那男人叫什么？做什么的？”
“不知道叫啥，就听李娟她们叫他‘阿默’。”老板回忆着，“好像是酒吧的常客，有时候会帮老板修修音响设备，看着挺懂这些的。”
正说着，卷闸门“哗啦”一声被拉开，一个穿黑色T恤的男人探出头来，看到门口的警察，脸色瞬间变了。“你们找谁？”
“我们找酒吧老板，了解点情况。”宋知奕亮出证件。
男人迟疑了一下，侧身让他们进来：“老板不在，我是这儿的调酒师，你们问吧。”
酒吧里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酒精和烟草混合的酸腐味。舞台上的射灯蒙着层灰，吧台后面的酒瓶东倒西歪，看着确实有些日子没营业了。
“李娟和林晚秋是不是在这儿工作过？”
调酒师擦着杯子的手顿了顿，点了点头：“是，不过都走了。”
“她们为什么走？那个叫‘阿默’的男人，你认识吗？”
调酒师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把杯子重重放在吧台上：“不清楚，我就是个打工的，客人的事哪敢问。”
谢慕言忽然走上前，目光落在吧台角落一个落满灰尘的收纳盒上。盒子里放着些旧徽章，其中一个银色的星星徽章，背面刻着个小小的“默”字，和手链吊坠的刻字手法如出一辙。
“这个，是‘阿默’的？”谢慕言指着徽章。
调酒师的脸色彻底白了，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宋知奕拿出手铐放在吧台上，发出“哐当”一声：“我们已经查到，李娟和林晚秋都死了，现在告诉你，隐瞒线索等同于包庇罪。”
“我说！我说！”调酒师猛地蹲下去，双手抱着头，“阿默真名叫陈默，以前是酒吧的调音师，他跟李娟、林晚秋，还有另外三个人，经常在酒吧打烊后聚在一起……他们好像在做什么‘生意’，具体是什么我不知道，只知道来钱很快。”
“另外三个人是谁？”
“一个叫赵鹏，跑运输的；一个叫孙瑶，在美容院上班；还有个女的，好像是个大学生，叫什么晴晴……”调酒师的声音越来越低，“半年前他们突然就不聚了，陈默也不见了，听说欠了高利贷跑路了。”
宋知奕心里一沉，六个手链，正好对应六个人。现在李娟、林晚秋已死，剩下的陈默、赵鹏、孙瑶、晴晴，很可能就是下一个目标。
“孙瑶在哪个美容院上班？”
“好像是……城南的‘悦己美容院’，李娟后来也去那儿了。”
离开酒吧时，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宋知奕立刻让小林联系同事，分头查找赵鹏、孙瑶和那个叫晴晴的大学生的下落，自己则带着谢慕言往悦己美容院赶。
“陈默欠了高利贷，会不会是高利贷找上门，牵连了其他人？”谢慕言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眉头微蹙。
“有可能，但两个死者都是被熟人所杀，更像是内部出了问题。”宋知奕揉了揉眉心，后腰的酸胀在奔波中又冒了出来，“他们做的‘生意’，说不定才是关键。”
悦己美容院藏在写字楼的高层，装修得富丽堂皇。宋知奕亮出证件时，前台小姐的脸色瞬间变得僵硬。
“孙瑶今天没来上班，说是家里有事请了假。”前台的声音发颤，“她……她怎么了？”
“我们需要她的住址和联系方式。”
前台犹豫了半天，还是把地址报给了他们。孙瑶住在老旧的居民楼里，宋知奕和谢慕言赶到时，防盗门虚掩着，里面传来东西摔碎的声音。
“孙瑶？”宋知奕推开门，一股浓重的煤气味扑面而来。
客厅里一片狼藉，一个穿睡衣的女人倒在地上，手腕上的银手链闪着光——正是同款的月亮吊坠，背面刻着个“瑶”字。而她身边，站着个戴鸭舌帽的男人，手里正举着打火机，脸上是疯狂的笑意。
“陈默！”宋知奕厉声喝道，下意识把谢慕言往身后拉了拉。
陈默猛地回头，帽檐下的脸苍白消瘦，眼睛里布满红血丝：“你们来了？正好，一起上路吧！”他说着就要按打火机。
千钧一发之际，谢慕言忽然抓起身边的塑料凳，朝陈默扔了过去。凳子砸在他手腕上，打火机“哐当”落地。宋知奕趁机冲上去，一个锁喉把他按在地上，后腰撞到茶几角，疼得他眼前发黑。
“咳咳……”孙瑶在地上咳嗽起来，慢慢睁开眼睛，看到宋知奕，虚弱地说，“钱……我们分了陈默的钱……他回来报仇了……”
谢慕言赶紧打开门窗通风，又拨打了120，回头看到宋知奕扶着腰站在那里，脸色发白，赶紧走过去扶住他：“怎么样？”
“没事。”宋知奕摆了摆手，看着被按在地上的陈默，眼底闪过一丝冷意，“把赵鹏和晴晴交出来。”
陈默疯狂地大笑起来：“晚了！赵鹏早就被我推下河了，晴晴……她自己跳的楼！谁让他们私吞我的钱！谁让他们背叛我！”
宋知奕的心里沉到了谷底。六个手链，六条人命，终究还是没能救下所有人。
救护车和警车很快赶到，孙瑶被抬上担架时，手腕上的手链掉了下来，宋知奕弯腰捡起，看着上面的刻字，忽然想起老周说的“一起做事的人”。原来所谓的“生意”，是陈默带着头，用酒吧的音响设备走私违禁品，事成后分赃不均，才有了这场连环杀戮。
陈默被押走时，嘴里还在念叨：“是他们先对不起我的……我们说好要同生共死的……”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布满煤气味的房间，落在宋知奕手里的五条手链上——李娟的、林晚秋的、孙瑶的、赵鹏的、晴晴的，还有陈默身上那条刻着“默”字的，终究凑齐了六个。
谢慕言走到他身边，轻轻握住他的手，指尖传来温热的力量。“结束了。”
宋知奕点了点头，后腰的疼痛让他忍不住皱了皱眉，却在看到谢慕言眼底的担忧时，忽然笑了笑：“回去吧，枝枝该饿了。”
警笛声渐渐远去，宋知奕靠在谢慕言肩上，看着窗外掠过的人群。他忽然觉得，那些藏在暗处的秘密，无论多么惊心动魄，终究会被阳光驱散。而他身边的这个人，就像这阳光，总能在最黑暗的时候，给你温暖和力量。
回去的路上，宋知奕收到小林的信息，说赵鹏的尸体在下游找到了，晴晴的案子也确认了是自杀，都和陈默的供述对上了。
他把手机揣回兜里，转头看向谢慕言。开车的男人侧脸线条柔和，阳光落在他睫毛上，像落了层金粉。
“晚上想吃什么？”宋知奕忽然问。
谢慕言侧头看他，眼底漾起笑意：“你做什么，我就吃什么。”
宋知奕笑了，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后腰还是有点疼，但心里却很踏实。
或许这就是他想要的生活。有案子的时候并肩作战，没案子的时候，就和喜欢的人，还有一只叫枝枝的小猫，守着阳台那棵慢慢长大的银杏树，过着平淡却安稳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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