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婚

立冬前夜飘了场冻雨，宋知奕半夜被冻醒时，发现自己被裹成了春卷。谢慕言的手臂牢牢圈着他的腰，呼吸均匀地洒在颈窝，带着刚入秋时腌的桂花酒气息——那是上周老李送来的，说给他们暖身子。

“醒了？”谢慕言的声音带着浓重的睡意，手却收紧了些，“是不是冷？”

“被你勒得喘不过气。”宋知奕想翻身，后腰被他虚虚护着，只能维持半侧的姿势。窗外的风卷着雨丝敲玻璃，枝枝在猫爬架顶端团成毛球，尾巴尖偶尔扫过铃铛，发出细碎的响。

谢慕言忽然撑起身子，指尖划过他后颈的疤痕。那是去年抓逃犯时被碎玻璃划的，现在只剩道浅白的印子。“明天去看看银杏树？”他说，“天气预报说明天转晴。”

宋知奕眨了眨眼。阳台那棵幼苗移栽后长势喜人，最近新抽了两根枝桠，谢慕言总说要给它搭个更好的架子。他没多想，往被子里缩了缩：“早去早回，下周还有个案子要开庭。”

晨光爬上窗台时，谢慕言已经在厨房忙了。宋知奕套毛衣时发现后腰多了片暖宝宝，发热均匀的温度透过布料渗进来，像揣了个小太阳。枝枝蹲在玄关的鞋柜上，盯着谢慕言手里的野餐篮，蓝灰色的眼睛亮得像浸了露水。

“带它去？”宋知奕逗了逗小猫的下巴。

“兽医说它该晒晒太阳。”谢慕言把保温桶塞进篮子，“我预约了公园的温室花房，那儿暖和。”

车开出城区时，雾刚散。宋知奕看着导航往市郊公园拐，忽然觉得不对：“不是去看我们家那棵？”

“先去温室看新品种，回来再看它。”谢慕言握了握他的手，掌心温热，“给你个惊喜。”

温室花房藏在竹林后面，玻璃穹顶反射着碎金似的阳光。宋知奕刚推开门就愣了——迎面不是姹紫嫣红的盆花，而是缠绕着暖光灯的银杏树枝桠。无数串星星灯垂下来，在地面拼出“家”字的轮廓，边缘撒着去年收集的桂花干，香气淡得像句耳语。

“你什么时候……”他的声音有点发紧。

谢慕言从背后轻轻环住他，下巴抵在发顶：“上个月就开始布置了。”他牵着宋知奕往里走，花架下藏着他们的旧物——第一次见面时谢慕言递给他的那瓶矿泉水瓶，被做成了花瓶插着干花；宋知奕破了洞的警服袖口，被绣上了小小的月亮图案；还有六枚银质手链吊坠，用红绳串成风铃挂在枝头，风一吹就发出清越的响。

“还记得这个吗？”谢慕言指着角落里的画架，上面是幅没完成的油画——去年夏末的农家乐，宋知奕靠在葡萄架下笑，枝枝趴在他腿上打盹。

宋知奕的眼眶忽然发热。他以为谢慕言只会把卷宗整理得整整齐齐，却不知对方悄悄收好了这么多细碎的时光。暖光灯的光晕在地板上摇晃，像谁把银河揉碎了撒下来。

走到花房中央时，宋知奕发现地面铺着鹅卵石，拼出他们相识的日期。尽头的玻璃幕墙外，正好能看见公园的湖泊，晨雾散去后的水面亮得像面镜子。谢慕言忽然单膝跪下，从口袋里摸出个丝绒盒子。

里面不是钻戒。是枚钢质戒指，方形戒面刻着立体纹路，内侧隐约能看到两个交织的字母——正是他俩名字的首字母。最特别的是戒托处，镶嵌着一小块银杏树的木片，纹理和老家那棵一模一样 。

“我查过资料，银杏树的木质最适合做婚戒镶嵌。”谢慕言的声音有点发紧，平时在法庭上侃侃而谈的人，此刻指尖竟在微微发抖，“你说把名字挂在树上就能长在一起，现在……”

他深吸一口气，抬头时眼底的光比星星灯还亮：“宋知奕，我不想再送你回宿舍，不想在卷宗上签两个名字，不想每次出警都在心里数秒。”他打开手机，屏幕上是他俩的合照设成的屏保，“我想每天醒来看见你，想在同一个户口本上占一页，想让枝枝有个合法的‘另一个爹’。”我们去冰岛领证吧。

宋知奕忽然笑出声，眼泪却跟着掉下来。他想起陈默案结的那天，谢慕言也是这样，笨拙地给他贴药膏，说“以后我守着你”；想起农家乐的合照里，谢慕言的手始终护在他腰后；想起无数个加班的深夜，总有盏灯为他亮到天明。

“你这人……”他哽咽着说不出完整的话，只能蹲下去抱住谢慕言的肩膀。枝枝不知什么时候从野餐篮里钻出来，用头蹭着他俩交握的手，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

谢慕言把戒指套进他无名指，尺寸刚刚好。木片贴着皮肤，传来温润的触感。“所以，”他在宋知奕耳边轻声问，带着桂花酒的暖意，“愿意跟我回家吗？”

远处的湖面掠过一群白鹭，翅膀划破水面的声音都听得见。宋知奕看着枝头摇晃的手链风铃，忽然想起老周说的“一起做事的人”。原来最好的同行，不是刻在银饰上的名字，而是寒夜里为你暖被的人，是把你的伤疤绣成月亮的人，是在银杏树下，等你说“我愿意”的人。

他用力点头，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嗯。”

暖光灯的光晕里，两枚戒指在阳光下闪着光。枝枝跳上画架，尾巴扫过未干的油彩，在画布上留下个小小的梅花印，像给这幅画盖了个章。

谢慕言站起来，把宋知奕紧紧拥在怀里。花房外的风还在吹，却吹不散满室的桂花香，和那句藏了很久的——

“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