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七的月光像撒了把碎银,望春楼前的戏台上,阿沅正踮着脚尖转着圈。她发间的白茶花随着动作轻颤,水袖拂过茶案时,十二盏茶盏同时注满琥珀色的茶汤。台下看客们的叫好声浪里,阿满却攥紧了栏杆——那些茶汤表面,正缓缓浮现出采茶女被茶树根系绞杀的画面。
"各位请看,这是新制的'龙团胜雪'!"阿沅的声音甜得发腻,可当她俯身倒茶时,阿满清楚看见她瞳孔骤然缩成竖线。第一盏茶递到茶商手中的瞬间,那人突然惨叫着打翻茶盏:"血!茶汤里全是血!"
阿满冲上台时,阿沅正对着空处微笑,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脚边的地砖突然龟裂,茶树根系破土而出,像贪婪的毒蛇缠住她的脚踝。殷红的血液顺着根须逆流而上,在地面结出婴儿头颅大小的茶瘤,瘤体表面凸起的纹路,竟与《镇龟》寺院地砖上的裂纹分毫不差。
"阿沅!"阿满抓住她的手腕,却摸到异常的凸起。借着月光,他惊恐地发现那些增生的肉质组织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在桌面上勾勒出古老的"沉鲤"篆字。阿沅突然转头,嘴角裂到耳根:"找得好辛苦啊...陆家的血脉。"
台下看客们尖叫着四散奔逃,阿满却被茶树根系缠住腰肢。他摸到腰间的银铃——那是母亲临终前塞进他手里的,此刻正发烫得惊人。阿沅的身体开始扭曲,茶渍顺着她的衣襟蔓延,在后背晕染出巨大的鲤鱼图腾。
"当年陆承宗用我们的皮裹茶饼,现在该还债了!"阿沅的声音混着无数女声,她的指尖长出锋利的茶针,直刺阿满咽喉。千钧一发之际,银铃突然发出清越的声响,茶树根系剧烈震颤,将她掀翻在地。
阿满踉跄着后退,看着阿沅挣扎着爬起来。她的指甲已经变成深褐色,每走一步,地面就长出带人脸的茶芽。那些扭曲的面容中,他认出了古茶园里的骸骨,认出了陈道长,甚至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去《镇龟》寺...找...锁..."阿沅突然掐住自己的脖颈,五官扭曲成痛苦的形状,"它们...要出来了..."话音未落,她的身体突然膨胀,茶树根系从七窍钻出,在戏台中央结成巨大的茧。茧壳表面浮现出与龟甲残片相同的卦象,而茧中传来的啜泣声,分明是儿时阿沅被山匪掳走时的哭喊。
阿满握紧银铃,茶刀划破掌心。鲜血滴在地面的瞬间,茶树根系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他想起茶窖里的血书,想起祠堂中化作茶虫的道士,终于明白这场灾祸的根源——陆家不仅欠着茶娘的命,更封印着能颠覆整个建州的邪物。
当他转身冲向《镇龟》寺时,身后的茧壳开始剥落。月光下,阿沅的身影若隐若现,她的瞳孔依旧竖着,却抬手指向北方:"哥...小心...他们...在等你..."远处传来晨钟的闷响,阿满的影子被拉得很长,与地上蜿蜒的茶树根系重叠在一起,仿佛正被某种力量慢慢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