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攥着那朵牡丹,指节压得花瓣边沿发白。
贵妃变了脸色。我也一样。潼关告急的消息像块烧红的铁,砸进朝堂,也砸进了宫墙深处。
小太监还跪在石板上喘气,头都不敢抬。她缓缓起身,裙摆扫过阶前青砖,像是踩着风走过去似的。
“退下。”她说这话时,嗓音冷得能刮出血来。
我低头退出御花园,胸膛里翻腾得厉害。局势已经悬在刀锋上了,而我夹在中间,每一步都踩在薄冰上。
回到住处,天早黑透了。月光斜切进窗子,在地上铺出一层银灰色的影子。门轻轻一响,是小琴。她神色紧绷,手里攥着一封信。
“又是谁?”我问。
她没应声,只是把信递过来,转身出去,脚步轻得几乎听不见。
我展开纸,熟悉的字迹扑入眼帘:
> 贵妃并未全然信你。她让你接近寿王,也在试探你对她的忠心。切记,不可妄动。
我手指一颤,信差点滑落。我早知道这潭水深,却没想到连她也在看我怎么沉浮。
靠在窗边盯着那封信看了好一会儿。外头传来三更梆子声。
忽然,门外传来敲门。两短一长——是赵某约定的暗号。
我迟疑了一下,还是开了门。果然是他,粗布衣裳裹着身子,脸上挂着笑,可眼神比上次更冷。
“你还敢来?”我压低声音。
“时间不多了。”他说,“高力士和杨国忠都知道你见过我。”
我心里一沉:“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们只需要你一句话。”他靠近一步,“在贵妃面前,说寿王贤德、适合继承大统。就这么一句。”
“你觉得我会这么蠢?”我冷笑一声。
“这不是蠢,是活命。”他低声说,“你不答应,他们就会逼你开口。到时候,你说的话就不是为了寿王,而是为了你的命。”
我没说话。
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儿,语气坚定:“想清楚。”
说完,他转身消失在夜色里。
第二天清早,果然有人来找我。是高力士身边的小太监,一脸肃穆地让我立刻去议事殿。
换好衣裳,跟着他一路沉默穿过几道宫门,来到偏殿。
他坐在主位,手边是一盏茶,正慢悠悠吹着热气。
“来了。”他抬头看我,嘴角微扬,“坐。”
我躬身坐下,不敢多言。
“最近挺忙啊。”他意味深长地看着我,“昨晚见了不该见的人,今天又收到不该收的信。”
我脊背一阵发凉,面上却不动声色:“奴才不知大人所指。”
“别紧张。”他放下茶杯,笑意更深,“我只是提醒你,有些人,不能信。有些事,不能做。”
我低头应是。
“你是个聪明人。”他继续说,“所以我希望你能做出正确的选择。比如——在贵妃面前,说些对寿王不利的话。”
我心里猛地一震。
“怎么?惊讶?”他眯起眼,“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你以为你能在贵妃和寿王之间左右逢源?”
我咬牙不语。
“记住。”他站起身,走到我面前,“忠于陛下,才是活命之道。”
我走出议事殿时,掌心全是汗。我知道,我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当天下午,杨国忠那边也派人找上门来。是个穿锦袍的中年男子,满脸威严。
“杨大人请你过去一趟。”他说。
我点头,随他前往杨府。一路上他一句话都没说,只是一直用眼神盯着我。
进了府邸,他坐在堂中,手中转着一枚玉佩。他抬头看我,眼神里带着审视。
“你就是那个新晋的贴身太监?”他语气平淡。
我恭敬行礼:“奴才正是。”
“很好。”他放下玉佩,“我听闻你最近很受贵妃青睐。”
“奴才不敢。”
“别谦虚。”他笑了,“我只想告诉你一件事——若你想活得久一点,就别站在寿王那边。”
我心头一跳。
“寿王背后有武惠妃旧部。”他压低声音,“他们是死人,不该再爬出来。而你,也不该成为他们的棋子。”
我低头不语。
“你可以选择。”他端起茶盏,“站在我们这边,荣华富贵唾手可得;若是选错,后果你也知道。”
我走出杨府时,天已近暮。夕阳染红半边天空,仿佛整个长安都在燃烧。
回到宫中已是深夜。刚推开门,身后传来脚步声。是小琴。
“娘娘召你。”她说。
我点头,整理衣襟,再次前往御花园。
贵妃仍在赏花,这次穿了一袭薄纱,肌肤隐约可见,在残阳映照下美得让人屏息。
她回头看了我一眼,嘴角微微上扬。
“过来。”她招手。
我走上前,跪下行礼。
“今日见过谁?”她一边摘花,一边漫不经心地问。
我心跳加快:“回娘娘,今早见过高力士大人,午后去了杨府。”
她停下动作,指尖摩挲着花瓣:“哦?他们都说了些什么?”
“高大人……劝奴才不要支持寿王。”我说,“杨大人则相反。”
她笑了笑,将一朵花递给我:“你喜欢哪种颜色?”
我愣住。
“比如这朵,”她指着我手中的花,“是粉的,娇艳动人。可它开得越盛,凋谢得就越快。”
我低头看着花,没说话。
“你很聪明。”她忽然凑近我耳边,声音极轻,“所以别让我不高兴。”
我全身一僵。
她后退一步,笑着看向远处:“天气不错,是吧?”
我低头应是,背上却渗出一层冷汗。
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园外传来。一个小太监冲进来,满脸惊惶。
“娘娘!”他跪下,“潼关失守!安禄山大军已逼近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