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回廊穿堂而过，宫灯轻晃，投在石阶上的光影便也跟着摇曳不定。
我睁开眼，晨光正透过雕花窗棂洒进来，落在榻前的青砖上，像是撒了一层细碎的金粉。
新的一天，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开始了。
天还没亮透，我就起身了。外袍搭在椅背上，昨夜那封密信还压在枕头底下。纸张泛黄，边角卷起，像是被人反复看过，又藏得太久。
我伸手抽出它，展开，目光落在那行字上：“内廷有人通敌，高力士早有异心，偏殿之下，旧案未销。”
我又看了很久，脑海里却不断浮现出昨晚撬开偏殿地板时的情形。那块石板沉得要命，抬起来的时候差点闪了腰。可更让我后背发凉的，是下面藏着的那叠卷宗——太子李瑛暴毙那天，高力士曾在御药房停留三刻钟，带进去的东西后来被烧了个干净。
这不是巧合，也不是什么秘闻，而是有人刻意抹去的痕迹。
我把信折好，塞进怀里，转身推门出去。
清晨的御花园还在沉睡，露水把小径浸得湿滑。我贴着墙根走，绕开巡逻的人影，脚步尽量放轻。
到了贵妃寝殿门口，果然看见小琴站在廊下，双手交握，指节都泛白了。
“你昨晚去哪儿了？”她低声问。
我没答，只是看了她一眼。
她皱眉，“别骗我。”
我叹了口气，声音压得很低：“东侧偏殿，那边有点东西。”
她嘴唇动了动，没出声，眼神却变了。
我知道她在想什么。自从我进了贵妃身边，她就一直这样，有时温柔得像小时候一样，有时却又冷得让人摸不着边际。
我忽然开口：“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她沉默了几秒，轻轻摇头：“我只是觉得……最近的事太奇怪了。”
我没再问，点点头，转身走进殿中。
帘幕后传来贵妃的声音：“是你来了？”
“是。”我跪下，“娘娘安好。”
帘子掀开一条缝，她披着薄纱坐起来，头发散在肩上，眼睛却比平常清醒得多。
“昨晚的事，你想通了吗？”她问。
我心里一紧，缓缓抬头：“娘娘是指……那首诗稿？”
她笑了笑，手指摩挲着袖口绣纹：“你觉得，那真是陛下写的吗？”
我顿了一下，低声道：“奴才不敢妄言，但笔迹确实有些不对劲。”
她的眼神暗了暗，随即恢复平静：“王皇后向来心思缜密，不会无缘无故送这东西来。她是想提醒我什么，还是……想让我怀疑什么？”
我没说话。
她轻轻点头，忽然道：“你去把那卷诗稿拿来。”
我走到案几旁，取了帛书递过去。
她接过来，指尖抚过纸面，忽然停住，嘴角浮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
“你知道吗？”她轻声道，“这首诗，其实是多年前陛下写给武惠妃的。”
我怔住。
“王皇后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她继续道，“可她偏偏选了这首诗送给我。”
我心头猛地一震。
这是什么意思？是在暗示什么？还是……挑拨？
我还在思索，外面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一名宫女冲进来禀报：“娘娘，王皇后的侍女和武惠妃的贴身宫女在花园里起了争执，还动了手！”
贵妃眉头微蹙：“怎么回事？”
那宫女低头道：“据说是因一首诗起了争执，细节还不清楚。”
贵妃沉吟片刻，语气淡了些：“让她们都去偏殿候着，等我亲自问话。”
宫女退下。
她看向我，目光深了些：“看来，这场棋局，已经开始乱了。”
我没应声。
她忽然笑了：“你去吧，今天不必守在我身边。去看看那边的情况，顺便……留意一下王皇后的一举一动。”
我躬身：“是。”
走出寝殿时，小琴仍站在廊下。
她看着我，嘴唇动了动，终究没说话。
“怎么了？”我问。
她咬了咬唇，低声说：“你要小心，王皇后不是个简单的人。”
我没回答，只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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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绕过御花园，往偏殿方向去。远远就听见吵闹声，夹杂几句斥责。
走近一看，果然是翠儿和红绫对峙着，脸色都不好看。
“谁先动手的？”我问。
翠儿冷笑一声：“她诋毁我家娘娘，我不过是替主辩解。”
红绫嗤笑：“胡说！分明是你们先挑衅，说什么‘旧人已老，该让位新人’。”
我心头一震。
这句话……竟似曾相识。
我想起贵妃昨夜那句“这场棋局，终于还是开始了”，再联想到王皇后送来的诗稿，以及现在这两名宫女的争执，顿时明白了一件事——
她们之间的较量，早已不只是表面上的礼节周旋，而是直接撕开了伪装。
我正要开口，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
“吵够了吗？”
我回头，王皇后缓步走来，神情平静，身后跟着两名侍女。
她扫了我们一眼，语气不疾不徐：“本宫听说你们在此争执，特来看看。”
我连忙行礼：“娘娘。”
她微微颔首，目光落在红绫身上：“你说，是谁先挑衅？”
红绫咬牙：“是翠儿，她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
王皇后听完，笑了笑，语气轻描淡写：“哦？说什么了？”
红绫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开口：“她说……‘旧人已老，该让位新人’。”
王皇后听完，神色依旧温和：“这话倒是没错。”
此言一出，众人皆愣住。
我心中一凛。
她这是在承认自己已经失势，还是在暗示武惠妃才是真正的“新人”？
红绫脸色骤变，一时语塞。
王皇后却不再多言，只淡淡道：“回去吧，今日之事，不必再提。”
说罢，她转身离去，步伐稳健，一如往常。
我望着她的背影，心里升起一丝寒意。
她并非弱者，而是……早已布局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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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屋里，我关上门窗，取出那叠卷宗，仔细翻阅。
太子李瑛暴毙一事，一直是个谜。如今看来，高力士极有可能参与其中。而他作为皇帝身边的宠宦，若真有异心，后果不堪设想。
我合上卷宗，心跳加快了些。
不能再被动等待，我必须主动出击。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
“谁？”我警觉地问。
“是我。”小琴的声音响起。
我犹豫了一下，开门让她进来。
她走进来，目光落在桌上摊开的卷宗上，神色变了。
“你真的打算用这个对付高力士？”她低声问。
我点头：“如果他真是幕后黑手，那就不能让他继续掌控朝堂。”
她沉默片刻，忽然道：“可你有没有想过，这件事背后，或许还有更大的棋局？”
我皱眉：“什么意思？”
她看着我，眼神复杂：“你有没有发现，贵妃对你的态度，越来越耐人寻味？她让你调查这些事，是真的信任你，还是……在利用你？”
我心头一震。
她的话，像一根针，刺进我最不愿面对的地方。
贵妃到底想要什么？
她是否也在借我之手，清除那些对她不利的人？
我缓缓合上卷宗，抬头看她，声音低沉：“不管她想做什么，我现在只能往前走。”
她看着我，良久未语。
最后，她轻轻握住我的手：“那你一定要活着回来。”
我反握住她的手，用力捏紧。
屋外风声渐起，夜色更深。
我望向窗外，心中一片清明。
这场棋局，我已经无法回头。
我要做的，就是成为那个看清全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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