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船驶入幻梦星渊的瞬间,舷窗外的星光突然碎成了亿万片,像被打碎的琉璃盏重新拼缀,却拼出了无数扭曲的倒影。有的星光里映着程隽完好无损的左手——那是他在星际战争中失去的,此刻正握着一杯温热的咖啡,指尖还沾着机械润滑油的味道;有的星光里浮着白砚的光带化作实体,变成一条缀满星辰的围巾,正绕在一个模糊的身影颈间,那身影的轮廓像极了他早逝的导师。
“这里的‘幻想’太具体了。”程隽迅速切换义眼的分析模式,屏幕上弹出密密麻麻的数据流,“它们在读取我们的脑波,把潜意识里的渴望具象化。就像……有人撬开了你的脑子,把藏最深的念想挂在了天上。”他话音刚落,眼角余光瞥见一道光流里,自己的机械义眼正变回血肉眼球,虹膜的颜色和他少年时一模一样。
秦苒的星砂突然炸开,化作无数细小的光点,每个光点里都映着一张温柔的脸——那是她在母星毁灭时失散的母亲。“星砂在骗我。”秦苒猛地闭上眼,指尖却控制不住地颤抖,“它们说‘妈妈回来了’,可这触感是假的……就像用冰雕的拥抱,看着暖和,碰着刺骨。”有那么一瞬间,她差点伸手去够其中一个光点,星砂却突然灼痛了她的掌心,让她清醒了几分。
白砚的光带此刻剧烈地闪烁着,像在发出警告。他盯着光带投射出的涟漪,突然低声道:“这些幻想在‘偷换概念’。”他指向一片光雾,里面是他们五人从未经历过的童年——在同一颗星球上长大,追着萤火虫跑过麦田。“它把‘渴望’包装成‘真实’,让你觉得‘本该如此’,可实际上……”光带突然刺破那片光雾,幻象像肥皂泡般破灭,露出底下漆黑的虚空,“底下是空的。”
沈梦瑶的共鸣器这次没有发烫,反而变得异常冰冷,表面浮现出一行行模糊的字迹,像是用泪水写就。“共鸣器在翻译这里的‘规则’,”她逐字辨认,“‘每段幻想都是镜子,照出你最不敢失去的;每段记忆都是筹码,压上你最舍不得遗忘的’。”她突然抬头,看向夜霖舟,“你看到了吗?驾驶座后面的光团里,是你妹妹还活着的样子。”
夜霖舟握着操纵杆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那里确实飘着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少女,正举着他小时候送的机械鸟,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那是他唯一的妹妹,在十年前的星舰事故中失踪,至今尸骨无存。“我知道是假的。”他声音沙哑,却没有回头,“真正的念念,笑的时候会歪头,而不是直挺挺地站着。”话音刚落,那光团突然扭曲,少女的脸变成了一片模糊的灰雾。
“看来对‘真实’的笃定,能削弱这些幻想。”程隽迅速记录下这一现象,“就像用事实戳破谎言,虽然疼,但有效。”
就在这时,星渊深处传来一阵悠长的叹息,像是无数人在同时呼吸。所有的幻象突然静止,接着缓缓向中央汇聚,凝成一个半透明的身影——它没有固定的形态,时而化作老人,时而变成孩童,最终定格成一团流动的光。
“欢迎来到幻梦的终点。”那身影开口,声音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我是这里的守门人,也是你们‘渴望’的化身。”它伸出一道光丝,指向秦苒,“你想再闻一次母亲做的星云蛋糕的味道吗?用你记得她最后模样的那段记忆来换。”光丝转向白砚,“你想让光带永远纯净,不再被黑暗污染吗?用你第一次使用光带时的温暖记忆来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