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镇外群山环绕,地势险恶,自成天然屏障。来往之人杂乱,只认银钱与本事。
闻笙经过前段时日的观察,便决定暂时在此落脚。
“这里无王权争斗,无贵贱藩篱,也无神妖偏见。你在这里,不必遮头发。”
相柳望向街市,人来人往,人声嘈杂。小贩见他,也只是惊艳他的容貌,并不在意他的白发,便各自忙去。偶有姑娘偷偷回头,也只是叹一声“真好看”,再无他意。
如今的他,心里从未有过的轻松。
“原来世上,竟有不问出身之地。”
闻笙笑叹,“极少。”
两人沿着街一路走到尽头,城镇与山林相接处,有一座旧院,竹篱环绕,院外是小溪,极为安静。对于不喜嘈杂的相柳,和喜欢山林的毛球,再合适不过。
一家三口转了一圈,都无异议,便当场买下。
相柳清理院落,也不用妖力。斩竹、修篱、砌石,不过片刻,手上便染了尘灰。闻笙觉得,是不是太大材小用了。见他做的认真,就随他吧。
无人探究他的身份,也无人怕他。他们只需过自己的日子,四时光景静静流转,日升月落与他人无涉。相柳站在院中,看竹影婆娑,神情微怔。
他忽然笑了:“娘子,我大概喜欢这里。”
闻笙在廊下泡茶,随口说了句,“那就先留下,住到腻为止。”
这日,二人并肩闲逛,尝果子,买瓜子。衣袖下,十指相扣。若不是相柳的白发,二人与寻常夫妻无异。集市上的商贩早认得他们,一个清冷如月,一个温和似春,走到哪都像画里来的一样,还出手大方。
镇上有一块灵石,常年幻化为老者,与市井之间,讲述神族异闻。今日围观者格外多,老者眉飞色舞,讲得声情并茂。
闻笙听了一阵,“这倒像极了听床师。”
相柳疑惑:“听床师?”
闻笙一本正经地给他解释:“说的就是这样,这故事细节如此详细,像是他专门趴在人家床底下听来的。”
相柳一时没忍住,低笑出声,“娘子的比喻,倒真贴切。”
“不过,他所言多半不可信。若真能知权贵私密,早有人掠去藏起,岂会任它留在此地,日日将秘密说与众人听。”
闻笙:“何必认真,不过是八卦,打发时间而已。”
相柳实不觉有趣,便贴在她耳边,提议道:“娘子若闲来无趣,我们也可……双修。娘子想听什么,我来讲。”
闻笙:“……”
夫君是动物,她要尊重他的本性。又想到他如今越发放松,“也不是不行,不过我有个条件。”
相柳眼前一亮:“娘子请说。”
闻笙期盼地望着他,“我之前写了好多话本子,全是为你写的,你得照我写的讲。”
相柳:“……”
他没想到,娘子还没放弃。看他迟迟不应,闻笙又要气他。她已不再要求换脸,他不想再惹娘子不快,笑叹道:“好。”
闻笙惊讶,居然同意了,“当真?”
相柳笑意更深:“听娘子的,自然都好。”
他话音刚落,闻笙便兴奋地拉着他往回走。她的小剧本,终于能上演了!
相柳心下无奈,娘子的话本子,比死斗场还难逃。
转身之际,与同时转身的玟小六撞见。闻笙笑着打了声招呼,玟小六刚想调侃两句,马上闭嘴了。她现在是男子,不能瞎说。也与闻笙笑着招呼一声,随即各自走了。
闻笙与玟小六初见,是在镇外的山林里。
毛球追着猎物玩,闯了祸,将采药的玟小六撞倒在地,手腕被利爪划破,伤口极深,血流不止。闻笙与相柳正在附近采药,听见动静,赶来查看。
玟小六本想撒毒,却见毛球蹲在一旁,啾啾叫着,像是在道歉,并未有攻击她的意图。她叹了口气,将毒收了回去,只能认栽,撕下布条止血。
闻笙见此,便知毛球闯祸,上前道歉:“你的伤不轻,我家这鸟没轻没重的。我代它赔个不是,帮你医治可好?”
玟小六也知道自己伤得不轻,治伤又要花银子,还是无妄之灾,便没有推辞。闻笙为他看伤,木灵力抚过伤口,瞬间发现她的血很特别。玟小六见到灵力,便知她是神族,后悔让她治了。
两人对视一眼,气氛略显微妙。闻笙虽对她的血很好奇,应是有特殊功效,但并未多说。这清水镇住着的人,谁还没点小秘密。玟小六见她脸色如常,松了口气,以为她并未察觉。闻笙手法利落地治好了她的伤,一点痕迹都看不出。
玟小六看着治的又快又好,比她这开医馆的半吊子可强多了。又见她夫君无奈地嘱咐叫毛球的鸟,下次别再伤到人。人家又送给她一瓶上好的伤药,说是赔罪。这药值不少银钱,倒也不算吃亏。
自此,她算认识了这对夫妻。偶尔在山林采药遇见,闻笙会与她点头招呼,寒暄两句。那男子对外人并不怎么理会,从未与她说过话。她与闻笙算是点头之交吧。
玟小六不止一次感叹,这对夫妻的感情好的出奇。就是采药,男子也陪着,二人有说有笑。她有些羡慕,又有些怅然若失。搞不懂,也就不想了。还是把药卖了,换银钱要紧。
她偶尔也会想起玱玹哥哥。
也不知他如今可还安好,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