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深,长信侯府的后院一片寂静。苏玉盈独自站在海棠树下,指尖轻抚过粗糙的树干。这棵树是她十岁那年亲手栽下的,如今已亭亭如盖。
“公主,燕王殿下来了。”素汐匆匆走来,声音压得极低。
苏玉盈指尖一顿,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即归于平静:“带他去偏厅吧。”
偏厅内,萧承煦负手而立,背影挺拔如松。听到脚步声,他猛地转身,目光灼灼地望向门口。
苏玉盈缓步而入,一袭素白长裙,发间只簪一支白玉兰钗,清冷如霜。
她微微福身,声音疏离:“燕王殿下深夜造访,不知有何要事?”
“玉盈……”萧承煦上前一步,眉头紧锁,“你真的决定好了?大雍远在千里之外,那太子性情如何,你一概不知,此去——”
“殿下。”苏玉盈打断他,抬眸直视他的眼睛,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您是以什么身份来问我这些?”
萧承煦被她问得一怔,喉结滚动了一下,竟一时语塞。
“若是以青梅竹马的情分,那玉盈多谢殿下关心。”她声音平静,字字清晰,“若是以大晟亲王的身份,那玉盈更该告诉您——此乃王命,臣女自当遵从。”
“你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萧承煦声音陡然提高,眼中闪过一丝痛色,“玉盈,你从前不是这样的……”
“从前?”苏玉盈轻笑一声,眸中泛起一丝凉意,“从前那个追在您身后,整日‘九哥’‘承煦哥哥’叫个不停的小姑娘,早就死了。”
她微微仰头,月光洒在她瓷白的脸上,映出一双清冷如潭的眼睛:“死在您一次次的无视里,死在您为了贺兰茗玉对我冷言冷语的每一刻。”
萧承煦呼吸一滞,胸口像是被什么狠狠击中。他从未想过,那个总是对他笑靥如花的姑娘,竟会将过往的伤痛记得如此清晰。
“我今日来,是想告诉你……”他深吸一口气,声音低沉,“若你不愿嫁去大雍,我可以带你走。”
苏玉盈瞳孔微缩,随即轻笑出声,仿佛听到了什么荒谬的笑话:“带我走?殿下,您是以什么立场说这句话?您心中装着贺兰茗玉,却要带我私奔?”
她摇摇头,眼中满是讥诮:“您不必因为愧疚来说这些话。玉盈此去大雍,是心甘情愿。”
萧承煦被她眼中的决绝刺痛,猛地抓住她的手腕:“你当真……对我再无半分情意?”
苏玉盈没有挣脱,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目光如冰:“殿下,您曾说过,我的喜欢让您觉得恶心。还说......我的心肠竟然如此的狠毒下作,连贺兰茗玉的万分之一都不如。”这句话在苏玉盈的耳边不断的回想,她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她从未有过的绝望,缓缓抽回手,“如今,我如您所愿。”
萧承煦如遭雷击,僵在原地。那些被他刻意忽视的过往,此刻如潮水般涌来——她为他绣的香囊,她冒雨送来的点心,她每次见到他时亮起的眼眸……
而现在,那双眼睛里,再也没有他的影子了。
“若没有别的事,殿下请回吧。”苏玉盈转身走向门口,背影挺得笔直,“明日还要清点嫁妆,玉盈就不多陪了。”
萧承煦站在原地,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胸口像是被挖空了一块。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连挽留的资格都没有。
夜风拂过,海棠花瓣纷纷扬扬落下,如同他们之间,再也回不去的年少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