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花疫情平息后,钦天监呈报了多个华阳长公主的婚期,却接连被驳回。
表面上是因日期不宜,实则苏玉盈与谢执都明白,是这位当了半辈子皇后,失了夫君的太后舍不得唯一的女儿早早出嫁。
这日谢执下朝归来,先在殿外炭炉旁仔细烘暖了双手,才踏入内室。
他俯身看向摇篮里的昱琛,眉眼顿时柔和下来:“玉盈,你瞧这小子,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朕呢。”
苏玉盈正倚在软榻上翻看礼单,闻言轻笑:“刚喂过奶,小心他吐你一身。”话音未落,谢执的朝服前襟已染上奶渍。而罪魁祸首竟咧开无牙的嘴笑得欢快,谢执无奈地点点儿子的鼻尖:“吐了还笑,真是个淘气包。”
待他更衣出来,见女儿子宁正踮脚趴在摇篮边,小心翼翼摸着弟弟的脸蛋:“弟弟的脸像刚蒸的奶糕,又软又滑!”
谢执揉揉女儿的发顶:“哥哥呢?”
子宁嘟嘴:“舟舟还在书房临帖,说太傅布置的功课没写完。”
谢执不由失笑:“你小时候也这般,你母后总爱戳你的小脸蛋玩。”
苏玉盈睨他一眼:“陛下倒是撇得干净,不知是谁总说子宁的下巴像小元宝,逗得她咯咯笑。”
子宁扯住父亲衣袖撒娇:“父皇,独自跟太傅读书好生无趣,能否选几个伴读?”
谢执沉吟片刻:“开春后便选几个年纪相仿的官家女儿陪你读书。”
苏玉盈忽然想起兄长幼女苏惊濯,聪颖伶俐,正适合做子宁伴读。
子宁欢喜得直拍手,谢执正色道:“读书不是玩闹,即便女子也当明理知义。”见女儿认真点头,他又温声道:“今日既然太傅告假,便带你去马场可好?”
三日后,昱琛的百日宴办得极为隆重。谢执在宴上当众下旨,正式册封昱舟为皇太子,金印紫绶,仪仗煊赫。
待百日宴余温稍散,谢执又命礼部筹备封后大典。他始终记得因先帝丧期仓促行礼,亏欠了苏玉盈应有的尊荣。此番特命内务府制十二龙九凤冠,绣金礼服用孔雀羽线掺金丝织就,仪程比照开国皇后旧例。
典礼那日,长安城万人空巷。
苏玉盈身着朝服步上玉阶,谢执亲自下阶相迎。在文武百官注视下,他执起她的手低语:“当年聘书所言‘中宫之位,永属于卿’,今日终得圆满。”
凤冠珠珞轻响,她抬眸望进他深邃的眼眶。日光为帝后周身镀上金边,似将多年风雨凝作此刻山河永固的剪影。
封后大典后,谢执特准苏家女眷入宫觐见。
苏夫人见女儿身着皇后朝服威仪天成,不由拭泪:“从前总忧心你性子骄纵,如今竟母仪天下了。”
苏玉盈屏退左右,亲自为母亲斟茶:“陛下常说,娇纵有娇纵的好处。若非当年敢爱敢恨,也不会拼死争得远嫁大雍的机缘。”
此时女官呈上伴读名册,苏玉盈特意将苏惊濯的名字排在首位。
谢执下朝来看见,挑眉笑道:“皇后这是要举贤不避亲?”
“陛下说过,女子明理方能持家治国。”她指向名册,“惊濯通晓《女论语》,更擅算术,将来正好协理子宁掌管公主府事务。”
谢执执起朱笔在名册上添了几个名字:“再加几位武将之女。朕的女儿,既要文采斐然,也当习得骑射功夫。”
窗外春光正好,子宁正拉着弟弟的小手在院中学步。帝后相视一笑,岁月沉淀的温情流转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