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谢执照常上朝,眉宇间却比往日多了几分凝重。
苏玉盈倚在宫门处目送,直至那抹明黄身影消失在宫道尽头。她抚着高高隆起的腹部,感受着胎动,眼底掠过一丝决然。目送他的仪仗远去,心中已有了计较。
她如今身怀六甲,临产在即,本该安心养胎。但昨日谢执手上的伤和彻夜未熄的烛火,让她明白朝中定有大事发生。她不愿让谢执再为她分心,却也不能坐视不理。
“素汐,”苏玉盈轻声唤道,“去请萧承煦、萧承轩二位贝勒入宫一叙。”
素汐略显迟疑:“娘娘,您如今身子重,陛下吩咐过......”
“本宫知道。”苏玉盈抚着隆起的腹部,语气温和却坚定,“正因如此,才更要为陛下分忧,为孩子们铺路。去吧,就说是本宫想请教些大晟旧俗,不会耽搁太久。”
素汐领命而去。
约莫一个时辰后,萧承煦与萧承轩相继抵达椒房殿。
不过半个时辰,兄弟二人便出现在椒房殿。萧承煦的目光落在苏玉盈身上时,有瞬间的恍惚。眼前的女子气度雍容,眉目间再无昔日的痴缠,唯有沉淀下来的从容。
“皇后娘娘召见,不知有何吩咐?”萧承煦垂眸行礼。
苏玉盈已端坐殿中,身着宽松的凤袍,气度雍容。她微笑着请二人入座,命宫人奉上茶点。
“贸然请二位入宫,还望见谅。”苏玉盈开门见山,“本宫近日听闻西羌有异动,朝中为此争论不休。二位曾执掌大晟军务,对边境事务想必颇有见解。”
萧承煦神色平静:“皇后娘娘过誉。臣等既已归顺大雍,自当谨守本分,不敢妄议朝政。”
“贝勒过谦了。”苏玉盈端起茶盏,轻轻拨动茶沫,“陛下常赞贝勒深谋远虑,是难得的将才。如今边境不宁,正是用人之际,贝勒何必自谦?”
萧承轩忍不住开口:“西羌部族向来欺软怕硬,若一味求和,反倒助长其气焰。”
“承轩!”萧承煦低声喝止。
苏玉盈却笑了:“豫贝勒快人快语,与本宫所想不谋而合。”她放下茶盏,目光扫过兄弟二人,“本宫今日请二位来,并非试探,而是诚心请教。陛下为君仁厚,不愿轻启战端,但若有人以为这是怯懦,那就大错特错了。”
殿内一时寂静,只有香炉中青烟袅袅。
苏玉盈继续道:“二位归顺以来,陛下待你们如何,你们心中清楚。如今朝中有人主和,无非是怕战事一起,劳民伤财。但若西羌得寸进尺,边境永无宁日,岂不是更大的祸患?”
萧承煦终于抬眼,目光深邃:“娘娘的意思是?”
“本宫的意思是,二位既食大雍俸禄,当为大雍分忧。”苏玉盈语气渐重,“陛下需要有人支持他做出最有利于江山社稷的决定,而不是被那些畏首畏尾的声音所左右。”
萧承轩忍不住点头,被兄长瞥了一眼,又低下头去。
“娘娘,”萧承煦缓缓道,“臣等既已归顺,自当效忠陛下。只是朝堂议事,各有主张,臣等也不好......”
“贝勒误会了。”苏玉盈微笑,“本宫并非要你们在朝堂上公然结党,只是希望你们在陛下询问时,能够据实以告,将你们对西羌的了解和分析坦诚相告。毕竟,没有人比曾经镇守过大晟西境的你们更了解这些部族的脾性。”
她顿了顿,抚着腹部轻声道:“本宫一个妇道人家,本不该过问这些。只是看着陛下为国事操劳,实在心疼。况且,这江山将来是太子和这些未出世孩子们的,本宫不能不替他们多考虑几分。”
这番话情真意切,萧承煦的神色终于松动。
他想起这些年来,谢执确实待他们不薄,不仅保全了他们的性命,还给予相应的爵位和尊重。
而苏玉盈,这个曾经痴恋他的女子,如今已是大雍的皇后,言谈举止间尽显母仪天下的风范。
“娘娘放心,”萧承煦终于开口,“臣等知道该如何做。”
苏玉盈欣慰点头:“有贝勒这句话,本宫就放心了。说起来,承轩的婚事也该考虑了吧?若有合适的人选,本宫可以代为留意。”
萧承轩一愣,没想到皇后会突然提到这个,一时不知如何回应。
萧承煦代为答道:“劳娘娘挂心。”
苏玉盈笑道,“婚姻大事急不得。不过若有中意的姑娘,千万别不好意思开口。”
又寒暄片刻,萧氏兄弟告退。
送走二人后,素汐扶着苏玉盈在殿内慢慢走动:“娘娘为何突然提起豫贝勒的婚事?”
苏玉盈轻声道:“施恩于人,不能太过刻意。今日我们谈的是国事,若只一味要求他们支持陛下,倒像是交易。关心一下承轩的婚事,是告诉他们,本宫视他们为自家人。”
素汐恍然大悟:“娘娘思虑周全。”
苏玉盈停下脚步,望向窗外:“其实,萧承煦是个聪明人,他知道该怎么做。本宫今日请他过来,不过是给他一个台阶。毕竟,以他的骄傲,若无人相请,未必愿意主动插手朝政。”
“那娘娘为何不直接告诉陛下?”素汐不解。
苏玉盈摇头:“陛下有他的考量,本宫私下见萧承煦,若传到朝臣耳中,难免有干政之嫌。但若不出面,看着陛下独自为难,本宫又于心何忍?”
她轻叹一声:“这深宫之中,每一步都要走得小心翼翼。本宫能做的,就是在不逾矩的前提下,尽力为陛下分忧。”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洒在苏玉盈身上。她站在那儿,身影显得有些单薄,眼神却异常坚定。
为了谢执,为了孩子们,也为了这片他们共同守护的江山,她愿意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铺好每一块垫脚石。
“素汐,准备些陛下爱吃的点心,晚些时候送到承明殿去。”苏玉盈轻声吩咐,“不必说本宫召见萧承煦的事。”
“是,娘娘。”
苏玉盈缓缓走向书案,提笔想写些什么,最终还是放下了。有些事,做得说不得;有些心意,不必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