颁奖台上的崩溃

聚光灯像一把锋利的刀，将沈若影钉在颁奖台上。他手中攥着的获奖证书发出细微的碎裂声，汗水从太阳穴滑落，在腮边凝结成冰冷的珍珠。

"请沈若影同学发表获奖感言。"主持人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礼堂里坐着三百多人，但在沈若影眼中，他们都变成了模糊的色块。他的视网膜上浮现出无数细小的黑点，像一群嗜血的蚊子。耳边响起熟悉的低语——那些只有他能听见的声音又开始说话了。

"废物，你也配站在这里？"

"他们很快就会知道你是个骗子。"

"跳下去，就在现在，多好的机会..."

沈若影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三个月来第一次停药，就赶上全国青年文学大赛颁奖典礼。他的获奖作品《灰烬中的诗》被评委誉为"具有卡夫卡式的绝望与博尔赫斯的智性"，但没人知道这些文字诞生于多少个吞服安眠药仍无法入睡的夜晚。

"我..."他的声带像被砂纸摩擦，"谢谢..."

一阵尖锐的耳鸣淹没了自己的声音。沈未影看见前排评委席上，一个戴金丝眼镜的女人嘴唇蠕动着，分明在说："看啊，这个骗子紧张得尿裤子了。"实际上她可能只是在和邻座讨论颁奖流程，但沈若影的病症总是将普通场景扭曲成针对自己的恶意。

"对不起！"他突然鞠躬九十度，撞翻了话筒架，在刺耳的反馈音中冲下舞台，撞开安全出口的门。

寒风中，沈若影跪在停车场的水泥地上干呕。他的西装口袋里装着医生新开的舍曲林，但现在吃药已经来不及了。他摸索着找到钥匙串上的指甲剪，熟练地在左臂内侧划下三道平行线。疼痛像一束光，暂时驱散了脑海中的迷雾。

"用疼痛对抗幻觉，这不是长久之计。"

一个低沉的男声在背后响起。沈若影猛地转身，看到一个身材挺拔的中年男人站在两米开外。男人约莫五十岁，灰白的鬓角修剪得一丝不苟，黑色中山装下隐约可见练武之人的挺拔骨架。

"萧...萧校长？"沈若影认出了这位清华大学副校长，著名文学评论家萧云澜。

萧云澜走近几步，目光落在沈若影血迹斑斑的手臂上。"六年前，我的一个学生在同样的位置自杀了。"他说话的方式很奇特，每个字都像经过精确称量，"她和你一样，才华横溢却无法承受这才华的重量。"

沈若影怔住了。萧云澜从内袋掏出一方真丝手帕，蹲下身递给他："止血。"

"为什么...找我？"

"因为我在你的文字里看到了真正的黑暗。"萧云澜的声音突然变得柔和，"不是为赋新词强说的愁，而是经历过溺毙的人才能写出的窒息感。"

一片枯叶落在沈若影肩头，他想起《灰烬中的诗》里那句"我是一片试图记住树梢的落叶"。此刻他确信萧云澜真的读懂了。

"跟我来。"萧云澜转身走向一辆黑色轿车，语气不容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