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名仪式

萧云澜的住所位于北京西郊，一栋融合了苏式园林与现代极简风格的两层建筑。沈若影跟着他穿过月洞门，惊飞了几只栖息在竹林间的灰鹤。

"这里叫'听篁轩'。"萧云澜推开书房的门，"未来三个月，这是你的房间。"

书房中央摆着一张明式书案，上面整齐陈列着毛笔、砚台和一台老式机械打字机。东面墙上挂着一幅狂草书法，写着"文心武骨"四个大字。西面则是整面墙的书架，从地板直抵天花板。

"早晨五点起床，先练两小时咏春，然后读书到中午。下午创作，晚上我批改。"萧云澜倒了杯茶推给沈若影，"每周三去医院复查，药不能停，但剂量会逐步减少。"

沈若影捧着茶杯，热度透过骨瓷传递到指尖。"为什么...要教我？"

萧云澜卷起左袖，露出手腕上一道蜈蚣般的疤痕。"三十年前，我躺在协和医院精神科病房时，我的老师也是这样找到我的。"他放下袖子，"文学需要传承，尤其是这种用痛苦淬炼出的文字。"

第二天拂晓，沈若影被一阵清脆的金属撞击声惊醒。他推开窗，看到萧云澜在庭院里练习木人桩，动作行云流水却又充满爆发力。晨雾中，那个文质彬彬的学者变成了一个武者，每一击都带着破空之声。

"下来。"萧云澜头也不回地说。

接下来的训练近乎残酷。沈若影从未接触过武术，但萧云澜要求他三天内记住小念头全套动作。"文学是灵魂的功夫，咏春是身体的文学。"萧云澜纠正他的马步时说道，"你现在的问题是想得太多，感知太少。"

第七天深夜，沈若影正在修改一篇小说，突然听到书房外有响动。他推开门，看到萧云澜站在月光下的庭院里，面前摆着一个铜盆，里面跳动着幽蓝的火焰。

"过来。"萧云澜招手，"今晚给你举行更名仪式。"

沈若影赤脚走到院中。萧云澜从怀中取出一沓纸，正是他这些年发表过的所有作品复印件。

"沈若影这个名字承载了太多痛苦。"萧云澜将纸张一张张投入火盆，"今晚我们烧掉它。"

火苗吞噬《灰烬中的诗》时，沈若影突然泪流满面。那些文字记录了他最黑暗的时刻——十七岁第一次自杀未遂，十九岁被诊断为重度抑郁症，二十岁开始出现幻觉...

"从今以后，你叫萧鹤影。"萧云澜将一枚青玉印章放在他掌心，"鹤影渡寒塘，超然物外；影则证明你真实存在。"

火盆渐渐熄灭，萧云澜用灰烬在沈若影——现在该叫萧鹤影了——额头画下一道竖线。"这是我师父传给我的仪式。文士当有剑魄琴心，你现在是我的弟子，也是我的儿子。"

萧鹤影跪在冰冷的石板上，感到一种奇异的平静。灰烬的痕迹像第三只眼，让他看清了自己：一个破碎的灵魂，正被眼前这个同样破碎过的人小心拼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