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间的冷气像钝刀刮过裸露的皮肤。0723号冷冻柜表面结着厚厚的霜层，暗红色冰晶从缝隙里渗出来，在应急灯下泛着诡异的光。柜门中央用凝血写着倒置的勿听"字样，笔画边缘还在缓慢蠕动，有生命般抗拒着我的靠近。
"妈，你到底瞒了我什么......"
指尖触到冷冻柜密码转盘的瞬间，金属表面凝结的血珠突然炸开。细小的血滴在零下二十度的空气里冻成冰粒，噼里啪啦砸在值班表上。那张卡在柜门缝隙的纸张已经发脆，母亲熟悉的字迹在冰碴覆盖下若隐若现——7月3日那栏用红笔圈出的数字正在融化，铁锈味的液体顺着纸角滴在我鞋尖。
门禁卡磁条刮开霜层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机械密码锁露出六个转盘，第三个转轴卡着半片染血的指甲，断面参差不齐像是被硬生生咬下来的。当转盘转到7-2-3组合时，柜门液压杆突然发出病态的嗡鸣，整个冷冻柜开始剧烈震颤。
"见鬼......"
绷带从柜门缝隙疯狂涌出。那些带着福尔马林味的布料缠住手腕时皮肤立刻传来灼烧般的刺痛。扯断第三根绷带的刹那，老式录音机从柜子里滑出来，塑料外壳上结着冰晶组成的蛛网状裂纹，播放键卡着一枚熟悉的茶色发卡——母亲上个月失踪当天别在刘海上的那枚。
录音机扬声器突然爆出电流杂音。
"患者描述幻觉始于7月3日00:17的来电......"母亲的声音混着三年前的背景噪音涌出来每个字都像冰锥往鼓膜里扎，"主诉听到玻璃碎裂声后出现幻听，症状描述包括......"
录音突然卡在"橡胶鞋底摩擦地砖"处。值班表别针从领口滑落，金属尖端在冷冻柜内壁刮出刺耳的声响。柜门液压装置开始加速运转，齿轮咬合声里夹杂着指甲刮擦金属的节奏——三短三长三短，和陈昊公寓通风管里的摩斯电码完全一致。
"别想关住我！"
别针卡进液压杆缝隙的瞬间，录音带突然自动翻面。B面开头是长达十秒的空白，接着响起玻璃爆裂的脆响，以及母亲陡然变调的惊呼："电话根本不是打给患者的！值班室座机显示......"
后半句话被突如其来的干扰音吞没。磁带表面凝结的冰碴脱落，露出背面用指甲刻出的字迹——"第七页真相"。染血的指甲痕与浴室病历本上的警告笔迹完全吻合，最后一道划痕里嵌着半粒白色药片，氯丙嗪的苦味在低温中格外刺鼻。
"林默！能听到吗？"陈昊的声音突然从录音带里炸出来，背景音里警用对讲机的电流声与三年前的医院环境音诡异重叠，"那通电话是打给值班护士的！患者病历被篡改过......"
冷冻柜照明灯突然频闪。每次明灭的间隙，柜门壁的霜花就重新排列成新的数字组合：00-17。当陈昊说到"你母亲那晚其实"时，整个录音机突然迸出青白色的火花，磁带在火焰中卷曲成母亲常用的发圈形状。
第三层冷冻柜传来抓声。
那声音贴着内壁移动，从左上角到右下角划出完美的对角线。指甲刮擦的节奏逐渐加快，最后变成某种金属器械在冰面上刻字的声响。柜门缝隙突然涌出大量暗红色冰晶，那些结晶在地面拼出太平间平面图的轮廓，标红的位置正是当年患者坠楼对应的窗口下方。
"......冷冻柜......第三层......"
母亲的声音从燃烧的磁带里断断续续飘出来。录音机残突然炸裂，塑料碎片在冷柜里四散射开，其中一片划过脸颊，温热的血液还没流到下巴就冻成了冰棱。
抓挠声停了紧接着是布料摩擦金属的窸窣声，像有人正在狭窄空间里艰难转身。当我把耳朵贴到第三层柜门时，一声闷响震得颅骨发麻——有什么东西从内部重重撞上了金属隔板。
冷冻柜温度显示屏突然跳成红色。00:34的数字在警报声中不断闪烁，霜花顺着裤管往上蔓延，在膝盖位置凝成母亲护士服上的胸牌形状。别针在液压杆缝隙里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金属疲劳的声响与浴室门锁崩溃前的声音一模一样。
第三层柜门的铰链开始渗出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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