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间的冷气像无数根细针扎进防护服接缝。我盯着第三层冷冻柜上蠕动的血字,手套上的霜花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组成倒计时——00:34、00:33、00:32。液压杆的金属疲劳声突然变得急促,像垂死病人的心电图警报。
"林默!别碰那个柜子!"陈昊的声音从烧焦的录音机残骸里迸出来,带着警用对讲机特有的电流杂音。半融化的磁带突然卷住我手腕,冰碴在防护服表面刮出刺耳的声响。
指甲划过金属内壁的动静停了。整个太平间陷入诡异的寂静,只有霜花攀爬的细微声。当倒计时跳到00:17时,冷冻柜突然传出"咔"的轻响,就像三年前那通电话接通瞬间的电流声。
值班日志第七页的残片从柜门缝隙飘出来。血迹在低温中凝固成凸起的文字,指腹擦过"丙嗪过量"那几个字时,药片的苦味突然在舌根炸开。照片的一角从血冰里浮上来,显影速度慢得令人窒息——先露出医院走廊的绿色地砖然后是半只握着录音笔的手。
患者死亡时间修正为00:17。"母亲的声音混着磁带杂音刺入耳膜。照片又显出一截白大褂下摆,那上面别着胸牌的位置沾着喷溅状血迹。我的太阳穴突突直跳,防护面罩突然结满蛛网状的冰纹。
液压杆发出最后的金属撕裂声。在它彻底断的前一秒,我用消防斧卡进柜门缝隙。斧刃劈开霜层时,积蓄多年的福尔马林混着血雾喷涌而出冷冻柜里滑出的不锈钢托盘直接撞上膝盖骨。
"记忆重构项目第7次实验......"被血水泡胀的值班表贴在托盘底部,母亲的字迹在这里突然变得潦草,"自愿者林默出现严重定向障碍"。冰雾散开的刹那,我看清托盘里冻的东西——那不是医疗废弃物,是部老式座机电话,听筒上缠着染血的绷带,数字键"7"的位置嵌着半片指甲。
陈昊的吼叫声和母亲的录音突然在脑内重叠:"那通电话是打给值班护士的!""自愿者出现逆行性遗忘......"照片终于完全显,我死死盯着画面里那个正在抢夺注射器的人影。蓝条纹病号服袖口露出熟悉的表带,那是我大学毕业时母亲送的礼物。
霜花倒计时跳到00:00的瞬间,冷冻柜内壁传来指甲刮擦金属的摩斯电码。三短三长三短,和昨晚来电显示的号码数字完全一致。染血的绷带突然缠上手腕,福尔马林灼烧皮肤的剧痛中,电话听筒里传出细微喘息声。
"救救我。"
这个声音我听了二十七年防护面罩在剧烈颤抖中碎裂,冰渣划开脸颊的瞬间,我终于听清了三年来夜夜折磨我的求救声来自谁——冷冻柜镜面般的金属内壁上,倒映着我正在对着电话听筒惨叫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