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摔进一片刺骨的黑暗里,后脑勺撞上金属地面时,嘴里泛起铁锈味。护士服领口的血迹蹭在下巴上,还是温热的。右手摸到个冰凉的东西——那把止血钳,钳嘴内侧刻着"林默6岁生日快乐"。
蓝光突然从头顶炸开。我眯起眼睛,看见二十二个培养舱在天花板排成神经突触的形状。最近的那个舱体表面结着霜,里面漂浮着——
我。
准确说,是十五岁穿着校服的我。少年紧闭双眼,太阳穴贴着电极片,营养液里混着血丝。舱体标签闪着红光:L-15。
"记忆覆盖进度92%"
电子音从四面八方涌来。我踉跄着爬起来,发现每个培养舱里都是不同年龄的自己,从婴儿到青年。第7号舱体空着,玻璃内侧用血画着蛋糕图案。
"默默别怕。"
母亲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我转身时撞上操作台,屏幕亮起监控画面:穿白大褂的父亲正在给病床上的母亲注射,她挣扎时打翻了输液架。日期显示1999年12月24日23:20。
"你才是妈妈最后一个病人。"声音这次来自我口袋里的止血钳。金属表面浮现母亲模糊的脸,"他用你做载体,因为亲子记忆最稳定..."
培养舱的倒影突然扭曲。我看见穿护士服的自己正按住六岁孩子的胳膊,针管里的蓝色液体泛着冷光。孩子哭喊着妈妈,而"我"的瞳孔是数据流的颜色。
"放屁!"我抡起止血钳砸向培养舱。玻璃裂开的瞬间,十五岁的"我"突然睁眼,虹膜里闪过父亲实验室的坐标。营养液喷涌而出,在空中凝成母亲半透明的影子。
她伸手想摸我的脸,指尖却穿过额头带出串数据代码。我闻到消毒水混着蛋糕甜味——是六岁生日那天医院走廊的味道。
"每次覆盖记忆..."母亲的影子开始闪烁,"都是妈妈在替你疼。"
操作台突然弹出全息投影。父亲的白大褂上沾着电击器的凝胶,他对着录音设备说:"第七代克隆体已激活,原始载体记忆纯度达标。"背景音里有人在拍打金属门,节奏和我的心跳同步。
我抓起蛋糕叉捅进主控台接口。L-7的刻痕亮起来,整个地下室突然断电。黑暗中传来泄压的嘶鸣声,紧接着是玻璃爆裂的脆响。
二十二具尸体同时撞上各自舱门。他们睁眼的瞬间,传呼机从我护士服口袋滑出来,屏幕亮起:【23:30接生完成】。而培养舱的电子记录显示:【23:15第23号载体记忆抽取启动】。
"救救我。"
所有尸体的嘴同步开合,发出电子合成的呼救。第7号舱里的血蛋糕突然融化,显出底下钢笔写的值班表:【林春燕23:15-23:45】。我摸到护士服右口袋里有硬物——是颗乳牙,裹着1999年的挂号单。
冷冻舱警报突然响起。少年林默的声音混着电流杂音从通风管传来:"妈妈修改的不是日期..."
尸体们突然集体转向传呼机。第23号舱体开始溶解,我的左臂随之泛起数据流的蓝光。在彻底崩溃前,我攥紧那颗乳牙,听见母亲最后的声音:
"是时间啊,默默。"
\[未完待续\]传呼机的震动像电流窜过脊椎。我低头看那个闪烁的屏幕,【23:30接生完成】的蓝光映在22具尸体的瞳孔里,他们的虹膜同时收缩成针尖大小。
"时间不对......"我捏着那颗乳牙,挂号单上1999年12月24日的日期正在渗血。通风管里传来少年林默更清晰的电音:"妈妈那晚根本没排夜班。"
第7号舱的血蛋糕完全融化了,露出舱底锈蚀的金属板——那里刻着我真正的出生时间:23:47。而父亲实验日志的投影悬浮在空中,红色标记刺眼得像是用血写的:【23:15记忆抽取完成】。
尸体们突然剧烈抽搐,他们的太阳穴裂开细小的伤口,和我后脑的旧伤一模一样。第15号舱的少年"我"猛地扒住玻璃裂缝,嘴唇开合间露出缺失的左侧犬齿——和我嘴里那颗乳牙的缺口严丝合缝。
"他们不是克隆体。"母亲的声音突然从止血钳传来,金属表面浮现出监控画面:父亲抱着婴儿冲进实验室,而病床上的母亲正疯狂撕扯着输液管。画面角落的电子钟显示23:42,但父亲白大褂别着的胸卡日期却是1999年12月25日。
我摸到护士服内侧口袋有硬物。掏出来是半块融化后又凝固的巧克力,包装纸上印着"圣诞快乐",和六岁生日那天母亲藏在病历本底下给我的一模一样。尸体们闻到气味同时仰头,他们的喉咙里发出液体晃动的咕噜声。
操作台突然爆出火花。父亲的全息投影扭曲成狰狞的锯齿状:"第七代载体已污染,启动记忆焚毁程序。"天花板传来机械运转的轰鸣,二十二个培养舱开始注入暗红色液体。
少年林默的舱体最先炸裂。飞溅的玻璃碎片中,我看见十五岁的自己扑向操作台,太阳穴的电极片拖出长长的血线。他在空中转头对我喊:"巧克力!妈妈在巧克力里——"
我下意识攥紧那半块巧克力。包装纸突然变得滚烫,母亲的脸从焦糊的边角浮现:"默默,数三下。"这是小时候打针前她总会说的话。尸体们突然集体静止,他们的嘴唇同步蠕动:
"一。"
培养舱的警报声变成了圣诞颂歌。第7号舱里涌出的不再是营养液,而是温热的蛋挞香气——母亲总在平安夜值班时偷吃这个。
"二。"
我的护士服突然变成病号服,左臂浮现出和尸体们相同的编号纹身。少年林默撞上主控台的瞬间,我看见他手心里攥着半块同样的巧克力。
"三。"
爆炸的气浪掀翻所有培养舱。在漫天飞舞的包装纸碎片里,我终于看清母亲用巧克力锡纸折的纸飞机——那上面写满了从1999年到2015年,每个被我遗忘的生日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