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禁卡在我掌心发烫，巧克力融化的部分黏在指纹上。我盯着那扇铁门，门牌号已经锈得看不清，只隐约能辨认出"产房"两个字。钥匙孔周围结着蛛网，轻轻一碰就簌簌往下掉灰。
"1999年12月24日23:30"
卡上的时间在渗血。我咽了口唾沫，喉咙干得发疼。钥匙插进去的瞬间，铁锈剥落的声响像指甲刮黑板。门轴发出垂死般的呻吟，扑面而来的霉味里裹着消毒水的气味——二十三年过去，那味道居然还没散干净。
产房不大，顶多十平米。墙皮大片剥落，露出后面发黄的腻子。角落里堆着几台报废的仪器，显示屏碎得像蜘蛛网。正中央的产床上盖着白布，布面落满灰尘，隐约能看出个人形轮廓。
我往前迈了一步，鞋底粘起地面某种干涸的液体，发出咯吱声。全息投影仪歪在墙角，突然亮起来，在对面墙上投出二十三个婴儿的影像。他们悬浮在培养液里，后颈都贴着电极片，脐带连着的不是胎盘，是闪着蓝光的金属接口。
最靠近我的那个婴儿突然睁开眼睛。
我猛地后退，后背撞上金属器械架。叮叮当当的声响里，有什么东西划过我的右脸——是胎记的位置，火辣辣地疼。抬手一摸，指尖沾了蓝色黏液。
"默默...记住..."
声音从产床底下传来。我跪下去，看见布满灰尘的地板上刻着字。手指抚过那些凹槽，L-1到L-23，排列得整整齐齐。最后一个编号旁边还有半截没刻完的L-24，刻痕里渗着新鲜的蓝色液体。
全息投影突然切换成分娩场景。画面扭曲得厉害，但能看清产床上那个满头大汗的女人。她右眼下方有两颗褐色小点，和我脸上的胎记几乎一样。监护仪发出刺耳的警报，穿白大褂的男人举起针管，针尖闪着冷光。
"他不是你父亲！"
女人的尖叫混着电流杂音。画面突然分裂成两半，左边是温馨的家庭合影，右边是实验室监控——同一个白大褂男人正在往婴儿后颈注射某种蓝色液体。我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后颈的芯片开始发烫。
器械架突然倾倒。我伸手去扶，裸露的金属支架擦过胎记。蓝色火花炸开的瞬间，整面墙的投影变成数据流。无数记忆碎片在眼前闪回：五岁生日蛋糕上的蜡烛、十二岁住院时窗外的梧桐、二十岁那间心理咨询室...每个场景里都有一支金色钢笔，插在画面角落的笔筒里。
"记忆编造进度97%"
机械女声从天花板传来。我踉跄着站起来，发现产床的白布在蠕动。掀开的刹那，二十三张锡纸从下面飞出来，每张都写着不同年份的生日祝福。最近的这张是2018年："默默二十五岁生日快乐"，落款是"爸爸妈妈"，可字迹分明出自同一支笔。
地面突然震动。全息仪爆出火花，投影变成雪花噪点。我弯腰去捡最近的锡纸，2005年那张写着"妈咪永远爱你"，但纸背印着实验日志："L-7记忆植入失败，建议废弃"。
后颈的灼烧感突然加剧。我跪倒在地，看见胎记渗出的蓝色液体在地面流动，慢慢组成一个地址：青松路17号。那是我开心理咨询室的地方，也是三年前患者跳楼的事发地。
芯片过热警报在颅内响起。最后的意识里，我抓住产床支架，金属管上刻着的小字烙进掌心：所有L系列都是临终记忆载体，包括你。
\[未完待续\]我挣扎着撑开眼皮，蓝色黏液在睫毛上结成蛛网般的细丝。青松路17号的地址在地面闪烁，像被风吹动的烛火。后颈的芯片突然发出高频蜂鸣，刺痛感顺着脊椎窜到太阳穴——有人在远程激活销毁程序。
产床下的金属地板传来震动。我扑向器械架，扯断输液管缠住手腕。全息投影仪迸出最后一道蓝光，墙上的婴儿影像集体转向我，二十三张嘴里同时吐出金色钢笔的虚影。
"记忆载体启动最终协议。"
天花板裂开一道缝隙，粉尘簌簌落下。我抬手去挡，发现胎记渗出的液体正在掌心重组。蓝色丝线交织成微型建筑模型——是我的心理咨询室，连窗台上那盆枯死的绿萝都分毫不差。模型突然坍塌，碎成满地玻璃碴似的代码。
器械架轰然倒地。我滚向墙角，手肘压到半张锡纸。2008年的生日祝福背面，实验日志正在渗出新鲜墨迹："L-24情绪模块异常，建议立即回收"。纸角粘着片干涸的血迹，指纹轮廓和我拇指完美吻合。
"你也是实验品。"
声音从产床白布下传来。我猛地掀开布料，下面躺着个穿病号服的女人——是三年前跳楼的那个患者。她后颈的芯片冒着青烟，右手维持着握笔的姿势。金色钢笔滚落在我脚边，笔帽刻着L-17。
芯片的蜂鸣突然变成刺耳的警报。女人尸体开始急速腐烂，皮肤下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电路纹路。她的左眼弹出微型投影，显示着监控画面：我的"父亲"正在往昏迷的患者后颈植入芯片，背景里的日历显示2018年12月24日。
胎记突然爆发剧痛。蓝色液体逆流进血管，在视网膜上投射出最后影像：青松路17号顶楼，金色钢笔插在窗框缝隙里，笔尖对准楼下人行道的位置。记忆最后三秒，我看见"父亲"的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截巧克力包装纸。
产房开始坍塌。我抓起金色钢笔冲向门口，芯片过热灼穿了病号服领口。铁门在身后重重关闭的瞬间，钢笔笔帽自动弹开，露出藏在里面的微型注射器。针管里蓝色液体微微发亮，标签上写着"记忆覆写剂：最终版"。
街道对面的监控探头突然转向我。雨开始下了，巧克力包装纸在积水里慢慢舒展，露出背面的生产日期：1999年12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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