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应急灯在档案室天花板上嗡嗡作响,像只垂死的蜜蜂。我盯着冷藏柜玻璃上自己的倒影,发现右眼角在抽搐——和冷冻舱里那个克隆体临死前的肌肉痉挛一模一样。
"1999年12月..."我念着档案编号,手指碰到金属抽屉时沾了层锈粉。抽屉卡住了,用力拽开的瞬间,二十年前的消毒水味混着血腥气喷在我脸上。最上面那份产房记录单的边角卷着,母亲签名栏的"林晚秋"三个字被水渍晕开,墨迹像正在融化的冰锥。
通风管突然"咣"地一震,震落的灰尘在蓝光里飘成螺旋状。我抖开文件,发现脐带血采集同意书就夹在新生儿脚印下面。当看见监护人签名处那个熟悉的字迹,钢笔在"林"字最后一捺的轻微上扬——和我大学录取通知书上母亲签名的笔迹分毫不差——喉咙突然涌上铁锈味。
"你当时就知道?"我对着空气问,声音哑得不像自己的。冷藏柜玻璃突然蒙上雾气,映出的倒影变成了穿护士服的年轻母亲,她胸前别着1999年的值班胸牌。
幻影的嘴唇在动。我扑到柜前,手掌"啪"地按在玻璃上。低温让掌心的伤口又开始渗血,蓝荧荧的血珠顺着柜面滑落,滴在同意书某行小字上:"......授权使用脐带血样本进行神经同步实验......"
血滴在纸上"滋"地汽化了。玻璃那头的母亲幻影突然抬起右手,她的无名指上有道刚结痂的伤口——和我昨天在冷冻舱被手术剪划伤的位置完全相同。
"操!"我后退时撞翻档案架,纸页雪片般落下。某张飘落的化验单背面,母亲的字迹正在渗血:"默儿,别碰冷藏柜——"后半句被突然响起的汽化警报切断,墙上电子钟开始17秒倒计时。
通风管传来脐带拖行的黏腻声响。我抓起沾血的文件砸向冷藏柜,玻璃"哗"地震颤起来。年轻母亲的幻影在震荡中变得清晰,她突然把整张脸贴在柜面上,瞳孔里反射出的不是我,而是冷冻舱里那个正在融化的L-25克隆体。
"你调换了血样?"我嘶吼着用肩膀撞向柜门。警报声里混进老式电话的忙音,冷藏柜表面结霜形成无数个L编号。幻影的右手穿透玻璃一把攥住我手腕时,我听见现实中的手机在裤袋里震动——来电显示"母亲"。
皮肤接触的瞬间,1999年产房的监控仪"滴滴"声灌进耳膜。年轻母亲的手冷得像尸体,她拽着我往玻璃里拖,我看见她护士服口袋里露出半截金色钢笔——笔帽上的L编号正在渗血。
"16秒。"电子钟的报数声和手机震动同步。我拼命后仰,幻影的指甲陷进我手腕,那里立刻浮现出和克隆体相同的L型疤痕。通风管爆出二十三声金属锐响,每声都对应一个L编号倒影在柜面浮现。
手机自动接通了。现实母亲的声音和幻影的唇形完全同步:"默儿,挂断电话!"但她的幻影正把另一只手也伸向我的脖子。我低头咬住她手腕,尝到1999年产房消毒水的味道。
"13秒。"汽化警报突然拔高成婴儿啼哭。冷藏柜玻璃"咔"地裂开蛛网状缝隙,年轻母亲的脸在裂缝后扭曲,她嘴唇开合间吐出的却是L-25克隆体最后的摩斯密码:"......妈妈......救......"
我摸到地上的金色钢笔扎向幻影手臂。玻璃爆裂的瞬间,现实母亲的尖叫声从手机听筒里炸出来:"那些克隆体不是你!"无数碎玻璃悬停在空气中,每片都映着不同年龄的"我"。最近的那片上,四十岁的我正用手术刀划开某个克隆体的后颈,血珠在空中组成一行字:"你好,L-25。"
"7秒。"电子钟的报时变得像丧钟。我瘫在满地狼藉里,看着年轻母亲的幻影在玻璃碎片中消散。唯一完好的柜门内侧,母亲当年的值班日志正在自动书写,最新一行墨迹未干:"1999年12月24日23:59,完成脐带血调包。注:样本已植入神经同步受体。"
手机突然传来忙音,但冷藏柜深处响起电话拨号声。我爬过去时,看见柜底有个闪着蓝光的脐带血储存瓶,瓶身标签正在倒计时:6、5、4......瓶里的血突然沸腾起来,涌出的血泡组成微型电路图——和冷冻舱里克隆体吐出的纳米颗粒图案严丝合缝。
"3秒。"整个档案室的金属柜同时震颤。我抓起金色钢笔扎向血瓶,钢笔突然自己转动笔尖,在瓶面刻下:"最终样本确认:林默,原生体。"
手机又响了。我哆嗦着掏出手机,发现是陈昊发来的现场照片——冷冻舱爆炸现场捡到的金色钢笔,笔帽内测刻着母亲的字迹:"给真正的默儿"。
"1秒。"脐带血瓶"砰"地爆开时,冷藏柜彻底碎裂。某块锋利的玻璃碎片擦过我锁骨下方的胎记,那里渗出的不再是蓝血,而是鲜红的、带着体温的液体。最后消失的年轻母亲幻影突然对我做了个环抱婴儿的动作,她的口型分明在说:"找到你了。"
\[未完待续\]冷藏柜爆裂的巨响还在耳膜里震荡,手机突然在我掌心炸开。飞溅的塑料碎片中,母亲的声音从听筒残骸里漏出来:"默儿,数三下——"
我条件反射地开始倒数,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和通风管里传来的机械计数完全重合。天花板应急灯突然熄灭,黑暗中有液体滴落的声响,每滴都精准落在我数数的间隙里。
"二!"
通风管猛地喷出刺骨寒气,我后颈的汗毛瞬间结霜。借着手机残骸的微光,看见满地玻璃碎片正逆着重力向上漂浮,每片都映着不同时期的母亲——二十岁扎马尾的实习护士,三十岁鬓角有白发的副主任医师,还有现在这个眼角有鱼尾纹的......
"一!"
所有幻影突然同时伸手抓向我。我踉跄后退撞到档案架,后腰被某个金属物件硌得生疼。摸出来是半截断裂的钢笔,笔尖残留着发蓝的墨迹,在黑暗中划出荧光轨迹。
"别碰那个!"母亲的声音突然变成三重和声。漂浮的玻璃碎片开始高频震颤,映出的影像全部变成手术室场景。最靠近我的那片玻璃上,1999年的母亲正用这截钢笔在同意书上签字,笔尖戳破纸张的力度让现在的我后颈隐隐作痛。
通风管传来血肉撕裂的声音。我攥着钢笔残骸的手突然不受控制地向前刺去,笔尖精准扎中那片悬浮的玻璃——却在接触瞬间被1999年的母亲反手握住手腕。她的护士服袖口卷起,露出手腕内侧的条形码,和我三天前在冷冻舱看到的克隆体编号只差最后一位。
"你也是样本?"我嗓子哑得出血。玻璃碎片突然全部转向,无数个母亲的影像同时举起右手,无名指上相同的伤口开始渗血。血珠悬浮在空中,组成神经网络的立体投影。
手机残骸里传出母亲急促的呼吸声:"现在看通风管右下方!"
我转头时,通风管栅栏突然崩飞。生锈的金属片擦着脸颊划过,露出后面微型冷藏箱的观察窗。淡蓝色液体里漂浮着二十三个脐带血储存瓶,每个标签上都用母亲的字迹写着我的名字,日期从1999年一直延续到上个月。
"编号L-24到L-46。"母亲的声音突然冷静得可怕,"现在你明白为什么每次抽血都要我亲自操作了?"
最近的储存瓶突然裂开,血线像活物般爬向通风管缺口。我低头看自己渗血的手腕,发现条形码的荧光正在皮下浮现。钢笔残骸突然发烫,烫得我不得不松手——却在坠落过程中被某片玻璃精准接住,1999年的母亲握着它刺向自己左胸。
"不要!"我扑过去时,所有玻璃碎片同时炸成粉末。黑暗中有仪器启动的嗡鸣,通风管深处亮起手术无影灯的强光。母亲最后的叹息混着电流杂音:"默儿,看看你口袋......"
我摸到裤袋里不知何时多出的老式录音带。按下播放键的瞬间,整个档案室响起婴儿啼哭和心电监护仪的滴滴声,接着是年轻母亲带着哭腔的录音:"第七次同步实验失败,原生体出现排异反应......必须修改L系列基因序列......"
录音突然被刺耳的摩擦声打断。通风管深处传来金属拖行的声响,有什么东西正在快速接近。强光中浮现出母亲的身影,她白大褂上沾着新鲜血渍,手里拎着的正是冷冻舱里那种神经同步器。
"这次换我提问。"她的声音和录音带里年轻时的声线完美重叠,"你确定自己是林默吗?"
通风管轰然碎裂,二十三根脐带像活蛇般朝我射来。最近的脐带末端拴着金色钢笔,笔尖离我眼球只剩三厘米时,录音带突然卡住,母亲的声音变成扭曲的尖叫:"快跑!它们要同步你的——"
整面墙的档案柜突然喷出蓝色火焰。我在热浪中翻滚,后脑勺撞到某个柔软物体。转头看见1999年的产房记录正在火中卷曲,母亲签名栏的墨迹遇热显影,浮现出从未见过的附加条款:"......授权对原生体进行记忆覆盖......"
火焰突然变色。某个冷藏柜在高温中炸开,飞出的储存瓶砸在我脚边。标签在火光中清晰显示着今天的日期,监护人签名处是——我自己的笔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