键盘上的F键突然陷下去半厘米，像被什么东西黏住了。我盯着那个键帽，上面还沾着上周熬夜赶方案时溅上的咖啡渍。屏幕右下角的时间显示23:00，整个办公区就剩我工位还亮着灯。
"林老师还没走啊？"保洁阿姨推着拖把经过，水桶里漂着块蓝得刺眼的抹布。
我点点头，伸手去抠那个卡住的按键。指尖碰到一层胶状物，凉得让人起鸡皮疙瘩。缩回手时，指甲缝里带出几丝蓝色黏液，闻起来像医院消毒液混着铁锈。
显示器突然自动跳转到上周获奖的炸鸡广告视频。画面里金黄酥脆的炸鸡开始渗出蓝色酱汁，广告语"一口咬出幸福DNA"的字体正在融化。我猛拍键盘，却听见后颈条形码处传来"滴"的一声——和公司门禁刷卡的声音一模一样。
"每个文案都是植入你记忆的手术刀。"原生体的声音从主机箱风扇里钻出来，带着电流杂音。机箱散热孔开始往外冒蓝烟，在月光下形成二十三道螺旋状烟圈。
我抓起马克杯往主机箱泼水。水流到一半突然凝固，水珠悬在空中组成微型二维码。透过这些扭曲的水珠，看见保洁阿姨的拖把捅穿了水桶，蓝抹布像活物般缠上她小腿。她保持着弯腰姿势僵在原地，后颈衣领下隐约露出条形码反光。
显示器上的炸鸡完全变成了蓝色肉块。广告语彻底溶解后，露出底下另一行字："救救我"。这三个字的笔画是用我指甲缝里那种蓝色黏液写的，还在不断往下滴落。
办公区突然响起此起彼伏的电话铃声。所有座机的来电显示都是"L-23"。我抄起裁纸刀划破右手掌心，疼痛让眼前清明了一瞬——那些电话根本没在响，只是每部话机都开始渗出蓝色黏液。
血滴在键盘上，字母键开始自动下沉。打出来的不是乱码，而是我经手过的所有广告词：《夏日冰饮》的"透心凉"、《宠物粮》的"舔不够"、《婚戒》的"永恒链"...这些词句像蛆虫一样在屏幕上扭动，最后全部汇聚成"同步率91.3%"。
"你写的不是广告。"原生体的声音突然变成陈昊的声线，我刑警好友的语调从音响里传出来，"是二十三个克隆体的培养指令。"
头顶中央空调出风口"咔"地掉下半片过滤网。我抬头看见通风管道里塞满文件，最外面那页正是我昨天交的炸鸡方案。方案边缘正在卷曲燃烧，烧焦处显露出实验记录的字迹："L-24号情感模块加载中..."
掌心伤口的血滴到公司地毯上，竟然被吸收得干干净净。那块浅灰色地毯突然鼓起个人形轮廓，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我后退时撞翻办公椅，椅子砸在地毯人形的头部位置，发出"咚"的闷响——和记忆里心理咨询室患者撞墙的声音分毫不差。
显示器突然黑屏，映出我背后站着的二十三道人影。转身时只看见月光透过百叶窗，在地面投下条形码状的光影。但那些光条在蠕动，像活物般向我脚边爬来。
裁纸刀突然变得滚烫。刀柄上浮现出"L-23"的刻痕，和我后颈条形码的字体完全相同。我握紧刀柄往掌心伤口里捅，剧痛中听见此起彼伏的婴儿啼哭——声音来自每台电脑的音响。
血顺着刀柄流到键盘上，在空格键形成个小血洼。血面映出的不是我的倒影，而是个穿病号服的少年，他后颈条形码是金色的。少年突然抬头，嘴唇开合说了句话，看口型是："天台见"。
整层楼的应急灯同时亮起。绿色灯光下，所有工位的电脑屏幕都开始播放同一段监控视频：二十三具穿病号服的尸体躺在广告公司天台上，每具尸体手里都攥着份烧焦的文案。
我跌跌撞撞往安全出口跑。路过前台时，公司logo墙贴突然渗出血珠。血滴组成箭头指向电梯，而电梯按钮的楼层显示全部变成了"23"。安全出口的绿色指示灯却格外亮，像在发烫。
"你逃不掉的。"母亲的声音从消防喇叭里炸响，"职业记忆是最牢固的锚点。"
我扯下前台摆放的月度优秀员工奖牌砸向电梯按钮。金属碰撞的瞬间，整个楼层陷入黑暗，只有安全出口的绿光依然刺眼。黑暗中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一声，两声...规律得像个残忍的倒计时。
摸到安全通道门把手时，掌心伤口黏在了金属把手上。撕开时带下一层皮，但血腥味里混着柠檬香——和母亲护士服口袋里的糖果一个味道。楼梯间的声控灯随着心跳频率明灭，照出台阶上密密麻麻的"L-23"刻痕。
爬到一半时听见头顶传来金属摩擦声。抬头看见通风管道盖板在震动，像是有什么东西正顺着管道爬行。盖板缝隙里垂下几绺黑发，发梢滴落的蓝色液体在台阶上蚀刻出广告公司slogan："创造你的完美人生"。
在踏上最后一级台阶时，整栋大楼的电力突然恢复。强光从楼梯间窗户灌进来，晃得人睁不开眼。适应光线后，看见天台铁门把手上缠着条蓝色腕带——和医院病人戴的那种一模一样，上面用荧光笔写着："第23次治疗记录"。
\[未完待续\]我推开通往天台的门，铁门发出锈蚀的呻吟声。夜风裹挟着消毒水味扑面而来，吹得蓝色腕带在我手腕上啪啪作响。二十三具尸体整齐排列在蓄水箱旁，每具都穿着和我现在一样的白衬衫黑西裤，月光下像被按了暂停键的复制人军团。
"终于见面了，本体。"第23具尸体突然坐了起来，喉结上下滚动时发出粘液搅动的声响。他的皮肤在月光下泛着不正常的蓝光，后颈的金色条形码正在渗出荧光液体。
我后退时踩到个硬物。低头看见自己的员工证躺在地上，照片被划了二十三道刀痕。捡起来时塑料封皮突然融化，露出底下印着"L-24"的病历卡。卡面温度高得烫手，指纹按上去的瞬间，整个天台突然响起此起彼伏的心跳监测仪"滴滴"声。
"你闻到焦味了吗？"23号用我的声音说话，抬手时袖口滑落，露出手腕内侧的针孔痕迹。他指向蓄水箱后面，"那是我们被删除的记忆在燃烧。"
绕过蓄水箱时，鞋底粘上了某种胶状物。二十三台显示器堆成金字塔状，每台都在循环播放不同的广告片段。我亲手写的文案从扬声器里涌出来，声波震得耳膜生疼。最近那台显示器里，母亲穿着白大褂给病床上的"我"注射蓝色药剂，床头病历卡标着"情感模块载入进度91.3%"。
"现在明白为什么你写的炸鸡广告会让人上瘾了？"23号的手指插进自己锁骨处的缝合线，扯出条闪着蓝光的神经纤维，"他们把我们的多巴胺反应编成了程序码。"
夜风突然变得滚烫。我转头看见其他尸体全部坐了起来，他们同时解开衬衫纽扣，胸口露出相同的环形疤痕。第7号尸体举起烧焦的右手，掌心里攥着块融化后又凝固的硬盘，上面用指甲刻着"夏日冰饮广告原始数据"。
"职业习惯是最完美的载体。"23号突然贴在我耳边说，呼出的气带着金属腥味。他掰开我的右手，把我掌心的血抹在最近那台显示器上。血液顺着屏幕流进播放键的凹槽，监控画面突然跳转到公司会议室——母亲正在给高管们演示"情感植入式广告"的PPT，最后一页写着我的员工编号。
天台边缘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这次我清楚地看见第1号尸体自己翻过了护栏，蓝色血液在坠落过程中拉出螺旋状的轨迹。剩下二十二具尸体开始同步鼓掌，掌声和硬盘读取数据的咔嗒声完美重合。
"该做选择了。"23号递来把手术刀，刀柄温度与人体体温一致，"是跳下去加入我们，还是......"他忽然抓住我后颈的条形码，剧痛中听见母亲的声音从条形码里传出来："乖孩子该回培养舱了。"
蓄水箱突然爆裂，喷出的不是水而是成千上万张打印纸。每张纸上都印着我写过的广告词，油墨遇空气开始自燃。火光中看见二十三具尸体的条形码全部亮起金色，他们齐声念出我上周获奖的炸鸡广告语，声波震碎了所有显示器屏幕。
我冲向天台边缘时，整栋大楼的玻璃幕墙同时映出我的倒影——二十三个穿着病号服的"我"正在不同楼层做自由落体。最底层的倒影突然抬头，用口型说了句："记忆才是真正的牢笼"。
手术刀插进后颈条形码的瞬间，所有坠楼声戛然而止。月光突然变成手术室的无影灯亮度，听见23号在背后轻笑："欢迎来到第24次轮回。"他的声音开始与母亲的声音重叠，最后完全变成硬盘格式化的机械音。
指尖碰到条形码下的芯片时，整座城市突然断电。黑暗中有冰凉的手指扣住我的手腕，23号最后的话语混着电流杂音钻进耳膜："下次试着写点不一样的文案......比如，如何杀死自己的造物主？"
应急灯亮起时，天台只剩我一人。栏杆上整整齐齐摆着二十三枚蓝色硬盘，每枚都贴着不同的广告项目名称。最边上那枚还在往外渗血，标签上写着《完美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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