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急灯灭了大概十秒,又猛地亮起来。惨白的光线里,陈昊已经踩在床头柜上,右手举着手电筒往通风口里照。光柱扫过布满灰尘的金属格栅,照见里面黑乎乎的管道深处,什么都没有。
“没电了还唱歌,你听见了吗?”按住我肩膀的警察小声问,声音有点抖。我这才发现他年纪不大,警号还是新的,制服第二颗纽扣松了线。
陈昊从床头柜上跳下来,落地声在寂静里显得格外重。“不是通风口里的人在唱。”他走到门口按了几下开关,灯没反应,“刚才的备用电源应该只能撑几分钟。”
我盯着妈床上那个伸直的无名指,突然想起什么。“通风口……十五度……”指尖弯起来的角度正好对着天花板格栅的左下角,“档案室!医院档案室肯定有病历!”
“现在都几点了?”年轻警察看了眼手表,“而且档案室有密码锁,我们没搜查令……”
陈昊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喂,老张,帮我查个东西……市医院儿科2003年4月的住院病历……对,火灾前的……随便找个理由都行,急诊病人需要调阅十年前的过敏史……谢了,十五分钟内搞定。”他挂了电话,掏出证物袋把我妈那个无名指形状的工牌装进去,“档案室在门诊楼B区三楼,走楼梯。”
走廊里的应急灯也在频闪,绿色的安全出口标志像鬼火一样飘在半空。三个人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荡来荡去,回音传出去老远。走到楼梯口的时候,我听见楼上传来铁门晃动的吱呀声,像有人刚从上面下来。
“跟上。”陈昊推了我一把,自己带头往楼上跑。他的警靴踩在水泥台阶上咯噔响,每响一声,我心里就紧一下。以前当心理咨询师的时候,我总跟病人说恐惧来自未知,现在才知道真正的恐惧是明知前面有危险,还得硬着头皮往前走。
档案室的防盗门果然锁着,不过旁边的消防通道小门虚掩着。陈昊推开门,一股混合着霉味和消毒水的冷风扑面而来,吹得我直打哆嗦。“老张应该把密码发到我手机上了。”他掏出手机,屏幕在黑暗里亮起来,“6个8?医院的人也太没创意了。”
密码锁“嘀”地响了一声,绿灯亮了。门轴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我赶紧扶住门让它慢点开。档案室比我想象的大,一排排铁皮柜顶着天花板,像整齐码放的棺材。中间有张长条桌,桌上堆着没整理的病历,积的灰能写字了。
“分头找。”陈昊打开手机手电筒,光柱在柜门上晃动,“03年4月的儿科病历,应该在最里面那几排。”
年轻警察负责左边,陈昊走右边,我被安排在中间的桌子这边翻。应急灯在头顶滋滋响,光线忽明忽暗,把铁皮柜的影子投在墙上,晃得人眼晕。我抓起一摞病历翻起来,纸页脆得像饼干,不小心就撕下来一角。
“找到了!”年轻警察的声音突然响起,吓了我一跳。他站在最里面的柜子前,手里举着个蓝色文件夹,“2003年3-4月,儿科住院部。”
陈昊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接过文件夹。我也跟上去,三个人头凑在一起,手机光照在封面泛黄的标签上。文件夹边缘有烧焦的痕迹,右下角还缺了个角,不知道是不是当年火灾留下的。
“编号0304开头,按病床号排的。”陈昊翻开文件夹,手指在病历本上飞快地翻着,“1床……2床……5床呢?”
我心里咯噔一下。妈工牌上写着负责5床,怎么会没有?
“奇怪。”陈昊把病历按顺序排好,中间果然空了一格,“030404,然后直接跳到030406。”他又翻了一遍,眉头越拧越紧,“5床的病历被抽走了?”
“会不会放错地方了?”年轻警察在旁边的柜子里翻找,“有时候归档会出差错。”
“你见过哪个档案室会把同一时期的病历分开归档?”陈昊合上文件夹,手电筒的光扫过铁皮柜的标签,“而且少的正好是5床,这也太巧了。”
我靠在铁皮柜上,后背被硌得生疼。通风口、十五度、5床……妈到底想告诉我什么?等等,十五度。我突然想起那个被烧了一半的风筝照片,风筝线断的时候,妈张开双臂的角度……
“不是5床。”我开口时才发现嗓子哑得厉害,“你们看这个文件夹的厚度。”我把文件夹拿过来,用手指量了量,“正常一个月的病历应该比这个厚三分之一,不可能只有这么几本。”
陈昊也反应过来了:“你是说编号不对?”
“可能不是按病床号,是按入院时间?或者……”我突然想到妈那个弯曲的无名指,“或者是按病历类型分的?普通病历是蓝皮,特殊病历……”
“红皮!”陈昊转身就往右边的柜子跑,“特殊传染病或者意外事故会用红皮档案!”
这次我们三个一起找,手机光束在一排排档案柜间穿梭。档案室里静得只能听见翻文件的沙沙声和自己的心跳声。突然,我的手电筒照到最底层柜子的角落里,有一抹暗红色露在外面。
“这儿!”我蹲下去,把那个红皮文件夹抽出来。比蓝皮的厚很多,封皮上烫金的“特殊病历”四个字已经剥落,右下角同样有烧焦的痕迹,跟那个蓝皮文件夹正好能对上。
陈昊一把抢过去翻开,我和年轻警察赶紧凑过去看。第一页是目录,030405号赫然在列,患者姓名那一栏写着两个字:林光。
林光。光光。我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手攥紧了,透不过气来。
“找到了!”年轻警察兴奋地叫了一声,又赶紧捂住嘴。陈昊已经翻到了病历正文,手电光集中在第一页——患者照片那里。我凑近了看,照片上是个五六岁的小男孩,额头上贴着退烧贴,笑得眼睛都没了,左边嘴角有个浅浅的梨涡。
这个梨涡……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同一个位置,同一个形状。
“不可能。”我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