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僵在走廊中央，视线在门缝和镜面之间来回游移。那只眼睛还在盯着我看，瞳孔像墨汁一样浓黑，完全看不到眼白。左手掌心的伤疤突突直跳，血珠顺着指缝滴在地板上，洇开一朵朵暗红色的小花。
走廊两侧的镜子突然传来整齐的"咔哒"声。像是什么东西在转动。我猛地转头，手电光圈扫过镜面阵列——所有镜子都微微倾斜了角度，现在它们不再照向走廊前方，而是全部朝向305病房的方向，包括我身后那些。
后背突然爬满寒意。我能感觉到无数道视线从镜中投射过来，聚焦在我身上。那些镜中的扭曲倒影此刻都静止了，统一摆出侧耳倾听的姿势，头颅微微倾斜，像是在捕捉病房里微弱的声响。
"有人吗？"我朝着门缝喊道，声音干涩得厉害。
病房里没有回应。只有那只眼睛还在原位，一动不动。
右手突然发痒，我下意识地抬起手。手电光束照亮了手腕内侧——那里不知何时出现了几道细小的刮痕，渗着血珠，形状像是被指甲轻轻划过。
这不是我的血。
记忆深处有什么东西开始松动。去年冬天那个陌生来电的背景音突然变得清晰：电流杂音里夹杂着玻璃碎裂声，还有女人压抑的呜咽。当时我以为是恶作剧挂断了电话，现在想来，那呜咽声和......
我猛地转身，手电光照向身后最近的一面镜子。镜中的我表情惊恐，左手手腕上的抓痕比现实中深得多，像是被人用力掐过。他的嘴唇快速开合，无声地说着两个字："时间"。
左手掌心突然灼热起来。低头看时，0027四个数字正在渗出血珠，顺着掌纹流动，在掌心中央汇集成一个模糊的图案——十字形，像是医院的标识，又像那个假货脖子上挂着的烧焦十字架。
三十步。我数着自己的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从心理学角度看，封闭空间中的镜面反射会加剧幽闭恐惧，而视觉暗示能直接影响大脑边缘系统。所有恐惧都源于未知，只要找到逻辑锚点......
"林墨？"
一个微弱的女声从病房里传来，断断续续的，像是信号不良的收音机。我的心脏猛地一跳——这个声音有点耳熟，像是在哪个心理咨询案例录音里听过。
"张岚医生？"我朝着门缝喊，"是你吗？"
那只眼睛突然消失了。随之而来的是重物拖地的声音，从门缝里传出来，沿着地板接近门口。手电光下，我看见阴影中伸出一只惨白的手，五指弯曲，像蜘蛛一样在地板上爬行。
喉咙发紧。我后退一步，后腰撞到身后的镜子。镜面冰凉，贴着湿透的衬衫，激起一阵寒颤。身后的镜子传来规律的震动，笃、笃、笃，和之前那个镜中人的敲击节奏一模一样。
"救救..."女人的声音戛然而止，像是被捂住了嘴。紧接着是玻璃破碎的脆响，从病房深处传来。
我咬咬牙，握住门把手。金属冰凉刺骨，上面覆盖着一层黏腻的液体。推开门的瞬间，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混着樱桃香精味扑面而来，呛得我几乎窒息。
病房里比走廊更暗。窗户被木板钉死，只有几缕晨光从裂缝中射入，在灰尘弥漫的空气中形成光柱。手电光扫过房间——墙角果然蜷缩着一个人影，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头发遮住了脸。
"张岚医生？"我放轻脚步走近，注意到地板上散落着无数细小的镜片碎片，像是镜子被砸碎了。
那人影没有动。直到我的鞋踩到一片碎玻璃，发出清脆的响声，她才突然抬起头。
我倒吸一口冷气，连连后退。那张脸的左半边布满了纵横交错的疤痕，像是被强酸腐蚀过，右半边却异常年轻，甚至可以说漂亮。最诡异的是她的眼睛——左边浑浊不堪，右边却亮得吓人，正直勾勾地盯着我的左手。
"它显形了？"她突然开口，声音嘶哑得像是很久没说话，"那四个数字，它们告诉你什么了？"
我下意识地攥紧左手。掌心的伤疤疼得更厉害了，像是有电流通过。"0027，"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你认识陈昊吗？那个假冒他的东西说你能解释一切。"
女人突然笑起来，笑声尖锐刺耳。她从墙角站起来，动作僵硬得像是提线木偶。病号服的袖子滑下来，露出胳膊上青紫的针孔，新旧交错，密密麻麻。
"假冒？"她歪着头看我，左眼的疤痕随着表情扯动，显得格外狰狞，"林医生，你该不会以为......"她突然往前走了两步，腐烂水果的甜腻味扑面而来，"你该不会以为只有一个'它'吧？"
手电光突然闪烁两下，灭了。备用电源的指示灯在墙角亮起，发出微弱的绿光。在这幽绿的光线下，我突然发现整个病房的墙壁都贴着镜子碎片，大小不一，形状各异，每一片都反射着不同角度的影像——无数个残缺的我，无数个扭曲的她。
"壁橱里不只有我一个。"这句话突然回荡在脑海中，带着那个假货沙哑的嗓音。
掌心的疼痛变成灼热。我低头看着自己的左手，在绿光照射下，那道0027的疤痕正发出暗红色的光，像烧红的烙铁。
"赵宇的录音笔里到底录了什么？"女人突然逼近一步，腐烂的气息几乎让我作呕，"院长办公室的保险柜，你打开了吗？"
我被逼得连连后退，直到后背撞上冰冷的镜面墙。碎片扎进衬衫，刺痛感顺着脊椎蔓延。镜中无数个我的倒影同时后退，动作整齐划一，带着不属于我的僵硬。
"说！"她突然尖叫，声音刺破耳膜，"你是不是也接到那个电话了？凌晨三点十五分，那个让你救我的电话！"
这句话像重锤砸在太阳穴上。我踉跄着后退，撞翻了旁边的床头柜。玻璃杯碎裂的声音在封闭空间里回荡，震得牙齿发酸。
记忆突然涌了上来——去年十二月十七号，城东拆迁区火灾的那天晚上，我确实接到过一个陌生电话。背景嘈杂，只有一个女人的声音反复说着"救我"。当时我刚结束通宵加班，以为是骚扰电话就挂了。
新闻播报说火灾烧死了一个捡破烂的老太太。
"是你给我打的电话？"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滴在下巴上，带着掌心伤口的血腥味，"你不是张岚？"
女人突然安静下来。绿光中，她右半边漂亮的脸慢慢扭曲，像是融化的蜡。左半边疤痕脸却没有变化，形成诡异的对比。"我是张岚，"她轻声说，声音突然变得清亮动听，完全不像刚才的嘶哑，"我也是李娟，是王桂香，是所有接到电话却没人救的人。"
她抬起右手，指向房间正中央。那里立着一面完整的落地镜，是整个病房里唯一没有破碎的镜子。镜中穿着病号服的女人正在慢慢褪去疤痕，露出一张我在医院公告栏见过无数次的脸——标准的职业照笑容，眼角有细纹，胸牌上写着"主任心理医师张岚"。
镜中的张岚直视着我，嘴唇翕动。通过镜面反射，我能清楚看见她说的话："小心镜子，它们在吞噬我们的时间。"
现实中的疤痕女人突然扑过来。腐烂的气息将我包裹，我看见她伸出的手指上戴着一枚银戒指，形状像条蛇，蛇头咬着蛇尾——跟赵宇床上发现的那枚戒指一模一样。
我猛地侧身躲过，她撞在镜墙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无数镜片碎片掉落下来，在地上滚动，反射着绿光和我们混乱的影子。
"0027是病房号。"她趴在地上，声音变成了男人的腔调，低沉而熟悉，"也是我的警号后四位，林默，你记得吗？"
这个声音像冰锥刺进心脏。我踉跄后退，撞翻了金属床头柜。医疗器械散落一地，听诊器的金属部分在绿光中闪着冷光。
不可能。陈昊的警号是073162，我亲手帮他缝在制服上的，永远不会忘。
"你到底是谁？"我抓起掉在地上的金属托盘，紧紧握在手里，边缘硌得掌心伤口生疼，"你到底想干什么？"
她——或者说"他"——慢慢从地上爬起来，身体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在绿光中，疤痕女人的轮廓正在变化，肩膀变宽，身形拔高，腐烂的气息里混杂进熟悉的烟草味。
"我是来提醒你的。"那个声音越来越像陈昊，带着少年时的沙哑，"壁橱后面不只有一个受害者。记得太平间走廊尽头的编号吗？从2017年开始，每年都多出一具无人认领的尸体，编号都是00开头..."
他突然停住，身体剧烈抽搐起来。疤痕脸和正常脸在绿光中交替闪烁，像是频道不稳的电视。"快走..."他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力气大得像铁钳，"去找院长保险柜里的第七份病例，患者姓名..."
他的指甲深深掐进我掌心的伤口，剧痛让眼前发黑。那些即将脱口而出的关键信息变成了痛苦的呻吟，我看见他脖颈处的皮肤裂开，露出里面蠕动的黑色丝线，像是无数细小的电话号码。
"警察！都不许动！"
破门声突然响起。走廊里射进刺眼的白光，我眯起眼睛，看见陈昊举着手枪站在门口，警服上沾染着雾气的水珠，左胸的警号在逆光中看不清楚。
抓住我手腕的力量突然消失了。那个疤痕人像是被强光蒸发了一样，原地只留下一堆散落的镜片和那枚蛇形戒指。
陈昊冲过来抓住我的胳膊，他的手温暖而有力，完全不像昨晚那个假货冰冷的皮肤。"你怎么样？"他的声音里满是焦急，手电筒照遍我全身，"有没有受伤？我接到匿名报警说这里有挟持事件。"
我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掌心的伤口不再疼痛，低头看时，0027的疤痕已经变成了正常的淡粉色，像是早就存在多年的旧伤。
"张岚医生..."我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她在里面..."
陈昊皱眉，举着手电筒扫视空无一人的病房。满地的镜子碎片在光束下闪烁，像是撒了一地的星星。墙角的备用电源指示灯发出幽幽绿光，照亮空荡荡的病床和散落的医疗器械。
"这里没人。"他的语气变得严肃，"林墨，你是不是又产生幻觉了？跟我说实话，你到底为什么来这儿？"
镜墙突然反射出刺眼的光。我猛地转头，看见那面唯一完整的落地镜里——陈昊正举着枪对准我的后脑勺，嘴角带着陌生的微笑，左胸的警号清晰可见：0027。
而现实中的陈昊还在关切地看着我，警号073162在肩章上反光。
左手掌心的旧伤突然传来钻心的疼。两种截然不同的景象在眼前重叠，像被打乱的拼图。我看着镜中举枪的陈昊，又看看眼前担忧的陈昊，突然明白了那个疤痕人未说完的话——
壁橱里不只有一个"它"。
\[未完待续\]我僵在走廊中央，视线在门缝和镜面之间来回游移。那只眼睛还在盯着我看，瞳孔像墨汁一样浓黑，完全看不到眼白。左手掌心的伤疤突突直跳，血珠顺着指缝滴在地板上，洇开一朵朵暗红色的小花。
走廊两侧的镜子突然传来整齐的"咔哒"声。像是什么东西在转动。我猛地转头，手电光圈扫过镜面阵列——所有镜子都微微倾斜了角度，现在它们不再照向走廊前方，而是全部朝向305病房的方向，包括我身后那些。
后背突然爬满寒意。我能感觉到无数道视线从镜中投射过来，聚焦在我身上。那些镜中的扭曲倒影此刻都静止了，统一摆出侧耳倾听的姿势，头颅微微倾斜，像是在捕捉病房里微弱的声响。
"有人吗？"我朝着门缝喊道，声音干涩得厉害。
病房里没有回应。只有那只眼睛还在原位，一动不动。
右手突然发痒，我下意识地抬起手。手电光束照亮了手腕内侧——那里不知何时出现了几道细小的刮痕，渗着血珠，形状像是被指甲轻轻划过。
这不是我的血。
记忆深处有什么东西开始松动。去年冬天那个陌生来电的背景音突然变得清晰：电流杂音里夹杂着玻璃碎裂声，还有女人压抑的呜咽。当时我以为是恶作剧挂断了电话，现在想来，那呜咽声和......
我猛地转身，手电光照向身后最近的一面镜子。镜中的我表情惊恐，左手手腕上的抓痕比现实中深得多，像是被人用力掐过。他的嘴唇快速开合，无声地说着两个字："时间"。
左手掌心突然灼热起来。低头看时，0027四个数字正在渗出血珠，顺着掌纹流动，在掌心中央汇集成一个模糊的图案——十字形，像是医院的标识，又像那个假货脖子上挂着的烧焦十字架。
三十步。我数着自己的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从心理学角度看，封闭空间中的镜面反射会加剧幽闭恐惧，而视觉暗示能直接影响大脑边缘系统。所有恐惧都源于未知，只要找到逻辑锚点......
"林墨？"
一个微弱的女声从病房里传来，断断续续的，像是信号不良的收音机。我的心脏猛地一跳——这个声音有点耳熟，像是在哪个心理咨询案例录音里听过。
"张岚医生？"我朝着门缝喊，"是你吗？"
那只眼睛突然消失了。随之而来的是重物拖地的声音，从门缝里传出来，沿着地板接近门口。手电光下，我看见阴影中伸出一只惨白的手，五指弯曲，像蜘蛛一样在地板上爬行。
喉咙发紧。我后退一步，后腰撞到身后的镜子。镜面冰凉，贴着湿透的衬衫，激起一阵寒颤。身后的镜子传来规律的震动，笃、笃、笃，和之前那个镜中人的敲击节奏一模一样。
"救救..."女人的声音戛然而止，像是被捂住了嘴。紧接着是玻璃破碎的脆响，从病房深处传来。
我咬咬牙，握住门把手。金属冰凉刺骨，上面覆盖着一层黏腻的液体。推开门的瞬间，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混着樱桃香精味扑面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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