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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手突然发痒,和之前在走廊感受到的痒意一模一样。我抬起手,借着应急灯的绿光看见手腕上的东西吓一跳——那是一圈深紫色的印记,像极了被人死死攥过的痕迹,边缘还泛着诡异的青黑色。
眼前的"陈昊"盯着我的手腕,嘴角那抹笑越来越大,几乎咧到耳根:"想起来了?"
"你到底是谁?"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后背死死抵住门框,冰凉的金属门锁硌着脊椎骨,"真正的陈昊在哪?"
"真正的?"他像是听到什么笑话,突然大笑起来。走廊里回荡着他的笑声,尖锐得像是用指甲刮过玻璃,"你凭什么认为之前那个就是真的?"
脚步声从楼梯方向传来,噔噔噔的节奏越来越近。这个假陈昊的耳朵动了动,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重新变回那副毫无表情的样子。他弯腰捡起地上的手电筒,拍了拍上面的灰尘,动作流畅自然,和真陈昊平时的习惯分毫不差。
"有人来了。"他压低声音,眼神示意我往病房里看,"现在装成没事人样子,对你我都好。"
手电光突然照向我的脸,刺得我睁不开眼。等适应光线再睁开时,他的眼睛已经恢复了正常,眼白和瞳孔的比例恰到好处,只是嘴角那道疤痕比平时深了些——等等,陈昊根本没有嘴角疤痕。
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衬衫。
脚步声停在走廊拐角,一个穿着保安制服的男人探出头来,手里拿着根橡胶棍:"警察同志?刚才是不是你喊的?"
假陈昊收起手电别在腰后,脸上露出标准的职业微笑,掏出警官证晃了晃:"例行检查。接到报案说这里有可疑人员出入。"
保安的目光在我和假陈昊之间来回扫了几眼,最后落在我还在流血的左手:"这位是?"
"目击者。"假陈昊抢先开口,上前一步不动声色地挡在我身前。他身上那股熟悉的雪松须后水味道飘过来,和真陈昊用了十年的牌子一模一样。我突然注意到他右手无名指上有道浅浅的白痕——陈昊去年求婚被拒后,就把戒指摘了,那道印子早就该消失了。
"我们正准备下楼做笔录。"假陈昊拍了拍保安的肩膀,掌心向上的姿势和真陈昊安抚证人时的习惯动作完全一致,"楼上没什么异常吧?"
保安摇摇头,视线却瞟向305病房里面:"我巡逻到楼下听见动静上来看看。这破楼晚上总出怪声,上个月还有保洁说看见人影,后来监控一查又啥都没有......"
假陈昊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病房,突然"咦"了一声:"那是什么?"
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我后背的汗毛全竖起来了。原本空荡荡的病床上,不知何时多了个穿着蓝白条纹病号服的人,背对着门口躺在床上,乌黑的长发遮住了大半张脸。我明明记得刚才检查时床上什么都没有。
"可能是哪个流浪汉跑进来睡觉了。"保安说着就要往里走,被假陈昊一把拉住。
"别碰!"他的声音突然变调,抓着保安胳膊的力道大得吓人,"保护现场。"
保安被他捏得龇牙咧嘴:"疼疼疼......警察同志你轻点......"
就在这时,床上的人突然动了。不是翻身那种大幅度动作,而是肩膀极其轻微地抖了一下,像是在偷笑。我下意识地握紧口袋里的蛇形戒指,金属边缘深深嵌进掌心的伤口。等等,那个发旋......我猛地想起母亲笔记里的照片——失踪的女大学生周雅琪,右后脑勺有个独特的双旋。
"林墨,"假陈昊突然回头看我,眼神里有种说不清楚的意味,"你不是不舒服吗?先跟保安去楼下等着,我处理完现场就来找你。"
这是要支开我。我心里明镜似的,但看着床上那个半真半假的人影,又觉得留下来可能更危险。走廊里的应急灯开始疯狂闪烁,绿光忽明忽暗,照得每个人的脸都像鬼脸。
"走吧小伙子。"保安过来拉我的胳膊,他手心全是汗,"这楼邪乎得很,前几年还有护士值夜班时......"
他的话没能说完。刺耳的手机铃声突然在寂静的走廊里炸开,那夺命的旋律像把冰锥刺进我的太阳穴。不是我的手机——铃声是从假陈昊的口袋里传出来的。
假陈昊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僵在原地,手按在口袋上却不接电话,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铃声固执地响着,一遍又一遍重复那段诡异的旋律,在空荡的走廊里回荡。床上的人又动了一下,这次我清晰地看见她的手指蜷缩起来,指甲缝里好像有暗红色的东西。
"接电话啊警察同志!"保安被铃声吵得烦躁,"大半夜的......"
假陈昊突然拔出手枪指向我。冰冷的枪口带着金属特有的腥气,贴在我的太阳穴上。我甚至能看见他瞳孔里映出的应急灯光,像两团跳动的鬼火。
"按下接听键。"他在我耳边低吼,温热的气息喷在耳廓,带着股铁锈味,"现在,马上!"
他的另一只手抓住我的手腕,硬把我的手指按向他口袋里的手机。那触感绝对是最新款的智能机,可我清楚记得真陈昊用的还是三年前的旧机型,屏幕边角都摔裂了还舍不得换。
"别耍花样。"枪口又用力顶了顶,"不然我打爆你的头,就像处理掉之前那几个一样。"
我的拇指摸到冰凉的屏幕,在铃声响起第十遍时按下了接听键。电话被举到我耳边,听筒里传来电流声,还有个若有若无的哼唱声,调子和母亲留给我的那个旧音乐盒一模一样。
"林墨......"一个女人的声音透过电流传来,带着水下水泡破裂的咕噜声,"我就知道你会接的......"
床上的人突然坐了起来。她的脸一半腐烂一半完好,腐烂的那边能看见白骨,完好的那边正是周雅琪年轻时的模样。她对着我举起右手,三根手指甲涂着鲜红色的指甲油,无名指上戴着枚蛇形戒指——和我口袋里的那个一模一样。
假陈昊突然开始剧烈抽搐。他捂着胸口跪倒在地,手枪掉在我脚边。我看见他的皮肤像融化的蜡一样往下淌,露出下面青灰色的肌肉组织。应急灯在此刻熄灭,整个走廊陷入彻底的黑暗。
"找到你了......"周雅琪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湿冷的气息吹在我后颈,"我的继任者......"
我摸索着捡起地上的手枪,冰凉的金属触感让我稍微冷静了些。口袋里的蛇形戒指烫得吓人,像块烧红的烙铁。走廊里传来骨头摩擦的咯吱声,还有水滴落在地板上的滴答声,不知道是血还是别的什么液体。
手机里的哼唱声突然拔高,变成凄厉的尖叫。我把手机扔出去,听见它砸在墙上碎裂的声音。黑暗中,有什么东西抓住了我的脚踝,冰冷黏腻的触感让我想起小时候在河边捞到的青蛙。
"别跑......"假陈昊的声音从地板方向传来,像是埋在地下说话,"你答应过要帮我们的......"
我扣动扳机。枪声在狭小的空间里震得我耳朵生疼,枪口的火光短暂照亮了走廊——地上只剩下那件警服,里面空空如也,像被人瞬间抽走了所有内脏。抓住我脚踝的东西消失了,但周雅琪的腐臭味越来越浓。
"跑!"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我被人猛地拽进旁边的房间,后背重重撞在墙上。手电光随即亮起,陈昊的脸出现在我眼前,额头上全是血,警服撕破了好几处。他后腰左侧的月牙形疤痕在光线下清晰可见——真的陈昊!
"你怎么......"
"闭嘴!"他捂住我的嘴,眼神惊恐地看向门缝,"别说话,它们听得见。"
外面传来指甲刮擦木门的声音,断断续续,像个没有耐心的孩子。陈昊紧紧抱着我,他的心跳快得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我能闻到他身上熟悉的血腥味和消毒水味,还有那股淡淡的雪松须后水味道。
"那个假的......"我在他掌心闷闷地说。
陈昊的身体僵了一下,然后慢慢松开手:"我知道。它们能变成任何人的样子,但有个破绽。"他深吸一口气,眼神扫过我的手腕,"你看见它眼睛里的数字了吗?"
刮门声突然停了。走廊里静得可怕,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喘息声。陈昊的手按在门把手上,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我注意到他右手无名指上没有那道戒痕,指甲缝里还有新鲜的泥土。
"什么数字?"我的声音抖得厉害。
"每个人都有编号。"陈昊贴着我的耳朵低语,温热的气息让我的耳垂发烫,"太平间的00开头尸体。你母亲笔记里写的,还记得吗?"
母亲的护士笔记!我突然想起来最后一页那个用血写的数字——0073。当时我以为是页码,但现在想来......
门把手突然开始转动。陈昊猛地用身体抵住门,门外那个东西用力撞了一下,震得墙上的石灰簌簌往下掉。他的枪掉在地上,滑到我脚边。
"捡起来!"陈昊低吼,额头上的伤口又开始流血,滴在我手背上,温热的触感异常真实,"对准门!快!"
我捡起枪,双手止不住地发抖。母亲笔记里夹着的照片突然出现在脑海——刚入职的母亲站在医院门口,身后站着十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每个人胸前都别着编号牌。最左边那个戴眼镜的男人......我瞳孔骤缩,那张脸分明就是三天前在咖啡店撞到我的那个"路人"!
"0073是你母亲的编号。"陈昊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他看着我的眼睛,表情有种说不出的悲伤,"她不是失踪,是选择成为了'守门人'。"
撞门声突然停了。门外传来周雅琪的歌声,还是那个音乐盒的旋律,只是这次清晰了很多。陈昊的脸色变得惨白,他抓住我的肩膀,力道大得像是要捏碎我的骨头。
"听着林墨,"他的额头抵着我的额头,我们的呼吸交织在一起,"太平间的密码是你母亲的生日。找到第七个冷藏柜,里面有她留给你的东西。无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不要回头。"
门把手再次开始转动,这次转动得很慢,像是有人在故意折磨我们的神经。陈昊突然吻了我,不是那种恋人之间的吻,更像是一种告别。他的嘴唇很烫,带着血腥味和薄荷牙膏的清凉。
"快走!"他猛地把我推向房间深处,自己转身冲向门口,"从通风管道出去!记得关紧阀门!"
我跌跌撞撞地跑到墙壁前,用枪管撬开通风口的栅栏。外面的歌声越来越近,隐约还夹杂着陈昊的惨叫声。我回头看了一眼,看见周雅琪半个腐烂的身体已经挤进门缝,她的手抓住了陈昊的脚踝,把他往外面拖。
"记住!第七个柜子!"陈昊的声音越来越远,最后变成一声凄厉的惨叫。
我钻进通风管道,转身合上栅栏。管道里一片漆黑,充满了灰尘和铁锈的味道。远处传来某种东西爬行的声音,窸窸窣窣,越来越近。我摸出打火机打着,微弱的火光中,看见前方管道顶部挂着什么东西——是保安的制服,里面空荡荡的,领口还别着他的工牌。
打火机突然熄灭。黑暗中,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落在我的后颈上。我僵在原地不敢动,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哼唱声,这次就在耳边。
"找到你了,0074号......"周雅琪的声音温柔得像情人间的呢喃,"妈妈在等你回家呢......"
我突然想起口袋里的蛇形戒指,现在烫得像要烧穿我的皮肤。左手掌心的旧伤疼得厉害,那里曾经刻着"0027",而现在,我知道那个编号属于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