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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地的时候膝盖撞上水泥地,疼得我眼前发黑。福尔马林的味道直往鼻子里钻,比在管道里闻到的浓十倍。太平间大得吓人,排着二十多个银色的停尸柜,每个柜门上都贴着编号,绿光就是从最后一排第七个柜子门缝里透出来的。
我扶着旁边的柜子站起来,手心的血蹭在金属门上,留下五个红指印。陈昊的腰带还攥在手里,蛇形戒指硌得手心生疼。现在我总算明白他后腰那道月牙形疤痕是怎么来的了——跟停尸柜门把手上的凹槽形状一模一样。
"咔哒。"
身后突然传来轻响。我猛地转身,铁棍横在胸前。通风管道的栅栏掉在地上,月光从破口照进来,在地面上投下奇形怪状的影子。周雅琪没跟着跳下来,只有几根缠着黑发的手指抠在管道边缘,指甲缝里还挂着我的血。
她腐烂的半张脸贴在管道口,眼球一转不转地盯着我手里的戒指:"你逃不掉的......每个守门人都要找继任者......"
我没接话,慢慢往后退,眼睛死死盯着第七个柜子。柜门果然虚掩着,泛黄的标签上"林建国"三个字被人用红笔划了个圈,旁边还有几行字被划掉了,墨水晕开成黑糊糊的一团。外公去世的时候我还没出生,老妈从没跟我提过他是死在这家医院的。
"你妈妈也是在这里找到柜子的......"周雅琪的声音像有人用指甲刮玻璃,"她抱着三个月大的你跪在柜子前哭,说宁愿自己死也不让你当守门人......"
我退到柜子前,后背贴在冰凉的金属门上。绿光从门缝里钻出来,照在我手背上,掌心那道旧伤疤开始发烫,跟小时候发烧的感觉一模一样。十岁那年医院大火,我在通风管道里抱着张医生的身份牌,就是这种烫得像要烧起来的感觉。
"你以为陈昊为什么非要救你?"周雅琪突然笑起来,烂肉跟着一抖一抖往下掉,"他是你外公的学生......当年是你外公选了0073当继任者......"
右手摸到柜门的把手。冰凉的金属上刻着个蛇头图案,跟戒指上的蛇身正好能对上。我深吸一口气,福尔马林的味道呛得喉咙发疼,左手按住柜子门,准备一把拉开。
"别开!"周雅琪突然尖叫起来,声音里带着真正的恐惧,"那东西会吃掉你的记忆!"
我停住动作,扭头看她。月光照在她没烂的右半边脸上,隐约能看出年轻时的样子——竟然有点像我妈年轻时的照片。特别是眉角那颗痣,位置形状都一模一样。
"你认识我妈?"我握紧铁棍。
周雅琪的手指蜷了蜷,几根黑发掉在地上:"我们一起进的医院......她是护士长最喜欢的学生......我是......"
她的话突然被一阵电话铃声打断。不是太平间里的电话,是我的手机。
我僵在原地,血液好像瞬间冻住了。这铃声我太熟悉了,老式座机那种"铃铃铃"的响声,跟老妈失踪前我们家的电话铃声一模一样。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串陌生号码,尾数是0073。
"接啊......"周雅琪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带着种诡异的温柔,"接了就能听见她的声音了......"
手机在我手里震个不停,像是有生命似的。十年了,整整十年没听过这个声音。当年警察在医院废墟里找到我时,我手里死死攥着烧焦的手机,主板上还残留着这串号码的最后两位数字。
"按下接听键......"周雅琪的手指慢慢从管道口缩回去,腐烂的脸隐没在黑暗中,"妈妈就在里面等你......"
我盯着手机屏幕,手指不受控制地发颤。心理咨询师的本能告诉我这不对劲,可身体里好像有另一个人在拼命想接这个电话。手心的旧伤疤越来越烫,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钻出来。
突然想起陈昊临死前说的话:"太平间!第七个柜子!现在就去!"他明明可以自己去开柜子,为什么非要让我来?
手机铃声突然停了。
太平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冰柜运行的嗡嗡声。我喘着粗气,额头上全是冷汗,浸湿的头发贴在脸上,冰凉冰凉的。
"咔哒。"
这次是第七个柜子发出的声音。
我猛地后退一步,举起铁棍。柜门竟然自己开了条缝,绿光变得更亮了,里面传来滴水的声音,滴答,滴答,跟管道里听到的一模一样。
好奇心战胜了恐惧。我慢慢走过去,蹲下身,朝门缝里看。
柜子里没有尸体,也没有什么怪物。只有一部老式座机电话放在架子上,绿色的屏幕亮着,显示"未接来电"。电话旁边放着个相框,照片上是三个穿护士服的年轻女人,中间那个笑得眼睛弯弯的——是二十多岁的老妈。
我伸出手,指尖刚碰到柜门,里面突然传来"滋啦"一声,像是什么东西短路了。电话屏幕开始闪烁,未接来电的号码变成了一串乱码,最后定格成两个数字:07。
第七个柜子,0073,0074,07......
这些数字在脑子里打架,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我猛地推开柜门,一股熟悉的香味扑面而来——是老妈最喜欢的白兰花味道,她失踪那天早上就喷了这种香水。
柜子里比我想象的深得多,像个小房间。除了电话和相框,还有张折叠床,床上放着件洗得发白的护士服,胸口别着块金属牌:0073。
我拿起护士服,布料已经脆得一碰就掉渣。口袋里有东西硌着,掏出来一看,是个棕皮笔记本——跟我在家找到的那本一模一样。
翻开第一页,老妈娟秀的字迹出现在眼前:"1999年7月14日,接手0073编号,师父说每扇门都需要钥匙,但钥匙会慢慢吃掉守护者的记忆......"
后面几页都是日常记录,直到第十页突然换了种潦草的笔迹:"它开始影响小默了!昨天他对着空房间叫妈妈,说听到电话响......不能再这样下去......"
再往后翻, pages开始变得杂乱,有些字迹被泪水晕开,有些用红笔划得乱七八糟。最后一页只有一句话,用血写的,字迹扭曲得几乎认不出:"73替74,妈妈永远保护你"。
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原来老妈不是失踪了,她是代替我当了守门人。那些编号不是诅咒,是血脉的传承——外公传老妈,老妈本该传给我。
"找到答案了?"
周雅琪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我猛地回头,看见她站在太平间门口,腐烂的半边脸在绿光下显得格外恐怖。她右手里拿着个东西,闪着银光——是另一部老式手机。
"这是0027的......"周雅琪把手机举到眼前,指纹印在屏幕上,"张医生临终前给我的,说等你想起一切就交给你......"
我慢慢站起来,握紧手里的铁棍:"所以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0074?通风管道里的那些身份牌,故意让我看见的?"
周雅琪没回答,扔掉手机。那手机在地上弹了两下,屏幕亮起来,显示着通话记录——最后一通电话打给了我妈的号码,时间是十年前医院大火那天下午三点十七分,也就是我被塞进通风管道的前一分钟。
"张医生是为了救你才死的......"周雅琪往前走了两步,腐烂的脚踩在地上发出黏糊糊的声音,"他故意引开'那些东西',让你妈有时间把你送出去......"
我突然想起通风管道里找到的半截手臂骨,指骨上套着的粉色发圈。当年新闻里说失踪的护工,难道是......
"她是我姐姐......"周雅琪抬起头,腐烂的眼眶里流出黑色的眼泪,"编号0068,本来该是她找继任者的......"
太平间的灯光突然开始闪烁,忽明忽暗。冰柜发出刺耳的噪音,所有柜门都开始轻微震动。第七个柜子里的电话突然响了,这次是真真切切的铃声,老式座机那种"铃铃铃"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
周雅琪盯着我手里的笔记本,腐烂的脸上露出渴望的表情:"让我看看最后一页......求你了......"
她突然朝我扑过来。我本能地举起铁棍,却被她抓住手腕。她的手冷得像冰,力气大得吓人,指甲深深掐进我掌心的旧伤疤里。疼得我眼前发黑,铁棍"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就看一眼......"周雅琪把脸凑得很近,我能闻到她身上的腐臭味混合着消毒水的味道,"我姐姐的名字是不是在上面......"
她的眼睛死死盯着笔记本,没注意到我空着的左手慢慢伸向口袋里的蛇形戒指。戒指烫得吓人,像块烧红的烙铁。
"铃铃铃——"
柜子里的电话还在响,一声接着一声,像催命符一样。周雅琪的注意力完全被吸引过去,身体微微颤抖,嘴角喃喃着什么。
就是现在!
我猛地掏出戒指,狠狠按在她右手戴着的戒指上!两个蛇形图案合在一起的瞬间,发出刺眼的白光。周雅琪尖叫起来,身体像被火烧一样剧烈抽搐,腐烂的皮肤开始剥落,露出下面完好的肉。
几秒钟后,白光散去。
站在我面前的是个穿着护士服的女人,看起来三十多岁,右眉角有颗痣,跟照片里老妈站在一起的女生长得一模一样。只是她的眼睛里充满了惊恐,右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变成了银白色,上面刻着"0068"。
"这......这是......"她看着自己的手,眼泪突然流下来,"我变回人了?"
冰柜的噪音停了,灯光不再闪烁。柜子里的电话铃声也戛然而止。太平间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的呼吸声,还有外面走廊传来的脚步声。
女人突然抓住我的胳膊,力气大得惊人:"快走!警察来了!他们不能知道这里的事!"
我盯着她手指上的戒指:"你到底是谁?刚才说的姐姐......"
"我就是0068!"她焦急地往门口看,"当年我没找到继任者,'那些东西'就把我变成了怪物......周雅琪是我妹妹,她为了找我才混进医院,结果被0027发现了......"
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还有人说话的声音。女人脸色一变,从口袋里掏出串钥匙塞给我:"地下三层,档案室,去找1999年的事故报告!记住,千万别看第七个柜子最里面......"
她的话没说完,太平间的门突然被推开。刺眼的手电筒光柱照进来,照在我和女人身上。
"警察!不许动!"
几个穿警服的人冲进来,黑洞洞的枪口对着我们。为首的那个我认识,是陈昊的队长老李,上次在局里给我做笔录的就是他。
女人突然推了我一把,把我推进第七个柜子里。柜门"砰"地一声关上,黑暗中我听见她大声喊:"人是我杀的!跟他没关系!"
老李的声音透着疑惑:"周雅琪?你不是已经......"
柜子里一片漆黑,只有门缝透进来一点点光。我摸索着站起来,后背撞到什么软乎乎的东西。伸手一摸,是件冰凉的衣服,摸起来像是......警服?
心跳突然加速。我慢慢转过身,借着门缝的光看清了面前的东西——陈昊的尸体竟然躺在柜子里!他眼睛瞪得大大的,胸口那个窟窿还在往外渗血,右手僵硬地指着柜子最里面。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那里放着个黑色的盒子,跟鞋盒差不多大,上面刻着条蛇,蛇头正好对着柜门。盒子旁边散落着几张照片,最上面那张是小时候的我坐在旋转木马上,老妈站在旁边笑,张医生站在老妈身后,手里拿着个跟这一模一样的黑盒子。
我的手指不受控制地伸向那个盒子。指尖刚碰到盒盖,外面突然传来一声枪响。接着是老李的喊声:"她咬舌自尽了!快叫救护车!"
盒子突然自己打开了。里面没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只有一部手机——烧焦的外壳,主板露在外面,屏幕上还残留着两个数字:74。
这是我十岁那年在医院大火里攥着的那部手机!
手机屏幕突然亮了,显示有一通来电。来电号码闪烁着,最后变成一串我永远不会忘记的数字——老妈失踪前的手机号。
"叮铃铃——叮铃铃——"
电话铃声在狭小的柜子里响起来,刺耳得像是要钻进脑子里。我捂住耳朵蹲在地上,那些被遗忘的记忆碎片开始在眼前闪回:
医院走廊里闪烁的红光,老妈沾满泪水的脸,张医生把手机塞进我手里,太平间里绿光闪烁的柜子,还有那句不断重复的话:"记住,听见电话响别接......千万别接......"
柜门突然被拉开,刺眼的光涌进来。老李蹲在我面前,眉头皱得紧紧的:"林默?你没事吧?"
我抬起头,手里还死死攥着那部烧焦的手机。铃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屏幕上显示着"未接来电",时间是凌晨三点整——十年前老妈失踪的那天,也是现在的时间。
老李伸手想拉我起来:"陈昊的事我们会查清楚,你先跟我回局里......"
他的手还没碰到我,柜子最里面突然传来"滴答"一声。我和老李同时朝那边看去——那个黑色盒子的缝隙里渗出红色的液体,在绿光照射下,像血一样缓缓流动。
\[未完待续\]老李的枪"哐当"掉在地上,瞳孔缩成针尖。红色液体顺着盒缝蜿蜒,在绿光里像活物般扭动,漫过陈昊的警靴时突然加速,顺着鞋面纹路爬成条细蛇。
"这他妈是什么......"老李的声音劈了叉。他后腰的对讲机突然刺啦作响,夹杂着电流声传来段模糊对话:"......地下室三层发现异常......档案室门锁被破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