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结束的那天下午，W市三津中学的校园里洋溢着解放的欢腾。学生们将复习资料抛向空中，欢呼声此起彼伏。鼠克坐在轮椅上，静静地看着这一切，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
"考得怎么样，天才？"枭诺书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卡其色短发在阳光下泛着蜂蜜般的光泽。
鼠克头也不回："比你好。"
枭诺书大笑，笑声清亮得像是夏日里的风铃。他绕到鼠克面前蹲下，琥珀色的眼睛直视着鼠克："这么自信？要不要赌一把？"
"赌什么？"
"输的人答应赢的人一个要求。"枭诺书歪着头，阳光在他的睫毛上跳跃，"任何要求。"
鼠克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自从两个月前他们一起在游戏中击败000号残影后，两人之间就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那些在生死关头流露的情感，在日常中反而变得难以启齿。
"无聊。"鼠克别过脸，耳尖却悄悄红了。
枭诺书正要说什么，手机突然响起。他看了一眼屏幕，表情瞬间凝固。
"怎么了？"鼠克皱眉。
"我爸。"枭诺书站起身，声音变得异常平静，"我得去趟校长办公室。晚上社团见？"
鼠克点点头，看着枭诺书快步离去的背影，心中涌起一丝不安。自从000号事件后，枭诺书偶尔会出现短暂的记忆混乱和异常行为，就像被什么附身一样。医生检查后说这是神经连接过载的后遗症，但鼠克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傍晚，天罡图社团的线上会议室里热闹非凡。高考结束的喜悦让所有人都放松下来，连一向冷静的袋十二都多了好多句话。
"老大！我们准备了一个惊喜！"牛冲天的大嗓门震得鼠克耳朵发疼。
屏幕切换，显示出《童话神域》游戏中的一个场景——天罡图社团基地被装饰得焕然一新，墙上挂着"庆祝高考结束"的横幅。
"我们花了一周时间准备的！"鲸若雪兴奋地说，"今晚八点，所有人准时上线！"
长羽无玲撇撇嘴："某人要是敢迟到，看我不揍他。"
鼠克嘴角微微上扬。虽然因为转学，他已经很久没和社团成员们见面，但这种熟悉的感觉一点没变。
"枭诺书呢？"袋十二突然问，"他平时不是最早到的吗？"
鼠克看了看时间，已经七点五十。他拨通枭诺书的电话，却无人接听。
八点整，社团成员陆续登录游戏，只有枭诺书的角色依然灰暗。鼠克的不安越来越强烈，就在他准备下线查看时，游戏内突然弹出一条私信：
【一诺平川】：来安全屋。紧急。
安全屋是《童话神域》中最私密的空间，只有获得权限的玩家才能进入。鼠克立刻传送过去，推开门，看到枭诺书的角色背对着他站在房间中央。
"出什么事了？"鼠克关上门，"大家都在等你。"
枭诺书缓缓转身。在童话神域中，他与现实几乎一模一样——卡其色短发，琥珀色眼睛，只是多了几分游戏角色特有的锐利感。
"我要走了。"枭诺书说，声音平静得不自然。
鼠克皱眉："去哪？"
"美国。我父亲安排的。"枭诺书的目光落在远处，"下周一的飞机。"
鼠克的大脑瞬间空白。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无数画面在脑海中闪回——枭诺书帮他复健时专注的侧脸，他们在游戏中并肩作战的默契，那个在生死关头紧紧相握的瞬间...
"为什么现在才说？"鼠克最终挤出一句话，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
枭诺书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右腕——那是他说谎时的小动作。"我也是今天才知道。"
"撒谎。"鼠克冷笑，"出国留学至少要提前半年准备。签证、学校、住宿...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
安全屋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枭诺书的表情变得复杂，像是同时在经历多种情绪。
"是，我知道。"他终于承认，"但我以为能改变父亲的决定。"
"所以这三个月...那些承诺...都是假的？"鼠克的声音开始发抖，"你说过要一起上大学，一起重建天罡图..."
"我没有选择！"枭诺书突然提高音量，"你以为我想走吗？"
"你从来都有选择！"鼠克猛地推了枭诺书一把，"就像三年前你选择隐瞒000号的真相，现在你选择瞒着我直到最后一刻！"
枭诺书踉跄后退几步，眼中闪过一丝受伤："你不明白...我父亲..."
"够了！"鼠克打断他，"我受够了你的借口。要走就走吧，反正对你来说，我从来都不重要。"
这句话像一把刀，刺穿了两人之间小心翼翼维护的脆弱关系。枭诺书的脸色瞬间苍白，他伸手想拉住鼠克，却在半路停住了。
"你明知道不是这样。"他低声说，声音里带着鼠克从未听过的脆弱。
但愤怒已经淹没了理智。鼠克冷笑一声，调出系统菜单："祝你美国生活愉快，会长大人。"
他毫不犹豫地点击了"退出游戏"，在画面消失前的最后一秒，他似乎看到枭诺书说了什么，但已经听不见了。
现实世界中，鼠克猛地扯下神经连接器，胸口剧烈起伏。窗外的夜色深沉，远处传来庆祝高考结束的烟花声，绚烂的光芒在玻璃上投下转瞬即逝的影子。
他拿起手机，看到十几条未读消息——来自鲸若雪、牛冲天、长羽无玲...但没有一条来自枭诺书。
手指悬在枭诺书的联系方式上方，最终还是没有按下去。鼠克关掉手机，将自己埋进被子里，任由黑暗吞噬所有的愤怒和失落。
一周后，W市国际机场。
鼠克坐在候机厅的角落，远远地看着枭诺书与家人告别。枭诺书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牛仔裤，看起来和普通高中生没什么两样，只有鼠克知道那副平静外表下藏着怎样的锋芒。
他本不该来的。但今早醒来时，鼠克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打车到了机场。也许是为了一个正式的告别，也许只是为了确认枭诺书真的会离开。
"不去说再见吗？"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鼠克转头，看到龙川靠在柱子上，蓝发在机场明亮的灯光下泛着金属般的光泽。
"你怎么在这里？"鼠克皱眉。
"送机。"龙川耸耸肩，"枭诺书父亲邀请的。毕竟我们三家算是世交。"
鼠克冷笑一声："真是一个温馨的权贵小圈子。"
龙川没有接话，而是走到鼠克身边坐下："你知道他为什么必须走吗？"
"因为他父亲安排好了他的人生。"鼠克讥讽道，"就像安排我转学一样。"
"不全是。"龙川的声音压低，"000号事件后，枭诺书父亲的公司遭到网络攻击。有人——或者某种东西——在搜集关于神经连接技术的所有资料。"
鼠克猛地转头："你是说..."
"000号可能还有残片留在网络中。"龙川点头，"枭诺书父亲认为儿子在国外更安全，同时也能接触最新的网络安全技术。"
广播响起，提醒乘客开始登机。鼠克看到枭诺书拿起随身行李，最后环顾了一圈候机厅。他们的目光隔着人群短暂相接，枭诺书似乎想走过来，却被父亲叫住了。
"就这样？"鼠克喃喃自语，"连一句解释都没有？"
龙川叹了口气："有时候，最深的感情反而最难说出口。"
鼠克没有回答。他看着枭诺书的背影消失在登机口，胸口像是被挖空了一块。三年前他跳入数据海时，以为那是最痛苦的决定。但现在他明白了，有些离别比坠落更令人窒息。
九月，B大学计算机学院迎来了新一届学生。
鼠克推着轮椅穿过校园，紫色长发在脑后扎成一个利落的马尾。经过一个暑假的强化训练，他已经能够短暂地站立行走，但长距离移动仍需依靠轮椅。
"老大！这边！"牛冲天的大嗓门从远处传来。他站在计算机楼前，身旁是鲸若雪和长羽无玲。
"终于到了，天才少年。"长羽无玲咧嘴一笑，伸手揉了揉鼠克的头发，"准备好被我们虐哭了吗？"
鼠克拍开她的手："就凭你那点代码水平？"
鲸若雪笑着递给他一张校园卡："你的宿舍安排好了，在一楼无障碍房间。我们几个都在隔壁楼，随时可以过来。"
鼠克接过卡片，胸口涌起一股暖流。即使失去了枭诺书，至少还有这些朋友在身边。
"对了，"牛冲天突然压低声音，"有件事得告诉你。天罡图收到了一份匿名赞助，足够我们升级所有设备，还包下了全国联赛的报名费。"
鼠克挑眉："匿名？"
鲸若雪点点头："汇款方是一个海外账户，但银行拒绝透露更多信息。"
鼠克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轮椅扶手。海外账户...会是他吗？但为什么匿名？是愧疚，还是单纯的施舍？
"管他是谁，"长羽无玲挥了挥拳头，"有钱不要白不要！"
鼠克勉强笑了笑，将疑问暂时压下。不管赞助者是谁，天罡图都需要这笔资金。全国联赛三个月后开始，他们必须抓紧每一分钟训练。
大学生活比鼠克想象的更忙碌。除了常规课程，他还加入了神经连接技术的研究小组，同时每周三次的康复训练也占据了不少时间。但最耗费精力的，还是天罡图社团的赛前准备。
"老大，这个新战术太冒险了。"训练室里，牛冲天盯着屏幕皱眉，"如果对方看穿我们的佯攻..."
"所以他们必须看不穿。"鼠克调整着战术图，"长羽，你负责吸引火力；鲸若雪，远程支援；牛冲天，时机一到立刻突袭对方指挥中心。"
袋十二推了推眼镜："缺少一个环节。佯攻转主攻的衔接点太明显。"
鼠克点点头："这就是为什么我们需要一个诱饵。"
"谁当诱饵？"长羽无玲问。
鼠克调出一个新角色面板："我。"
所有人都愣住了。自从苏醒后，鼠克从未参加过正式比赛，他的身体状况和神经连接稳定性都是未知数。
"太危险了。"鲸若雪第一个反对，"你的神经连接还没完全恢复，万一..."
"没有万一。"鼠克打断她，"这是唯一能确保胜利的方法。"
争论持续到深夜，最终鼠克说服了所有人。训练结束后，他独自留在机房，调出过去几个月收集的异常数据——全球范围内，有多起神经连接事故报告，受害者都描述看到了"紫色光芒"。官方解释是设备故障，但鼠克知道没那么简单。
000号还活着，至少有一部分活着。而它正在寻找新的宿主。
屏幕右下角突然弹出一条加密消息。鼠克点开，发现是一组复杂的坐标，附言只有简单几个字：
【它在美国出现了。——K】
鼠克的手指悬在键盘上方，心跳加速。K...龙川？但为什么是英文？除非...
他迅速调出地图软件，输入坐标。位置显示是美国马萨诸塞州剑桥市——哈佛大学所在地，也是枭诺书留学的地方。
鼠克的胸口一阵发紧。这是巧合，还是枭诺书遇到了危险？他应该联系对方吗？但上次分别时的争吵还历历在目...
犹豫再三，鼠克关掉了消息窗口。无论枭诺书遇到什么，都与他无关了。那个人选择了离开，选择了沉默，现在就该自己面对后果。
窗外，秋雨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来。鼠克望着玻璃上蜿蜒的水痕，想起一年前那个春节，枭诺书推着他的轮椅在雪地里行走，两人的呼吸在冷空气中凝结成白雾，又很快消散。
有些关系就像那雾气一样，看似存在，实则转瞬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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