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7.28晴

今天的声乐课，老师突然点名让盛蓝桉到前面领唱。她合上那本《算法导论》，慢悠悠地站起来时，铅笔还夹在耳后——这个随意的动作在她身上却莫名有种舞台聚光灯般的吸引力。

她开口唱《Memory》的第一个音，教室里瞬间安静了。那声音像深夜的海浪，低沉又透亮，每个转音都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我盯着她脖颈上微微凸起的喉结，看着那里随着旋律轻轻滑动，突然理解了什么是"用身体歌唱"。

铃铛在桌子底下踢我的脚，用气声说："蓝桉初中的时候是少年宫合唱团的领唱..."而我却走神想起昨天自己练习时，唱到高音还是忍不住皱眉的窘态。

盛蓝桉唱到副歌部分突然看向我们这边，阳光穿过她银框眼镜的边沿，在脸颊投下细小的菱形光斑。那一瞬间我错觉她是在对我示范——看，唱歌时可以这样放松下颌，可以这样微微抬起眉骨。

"很棒。"老师鼓掌时，蓝桉已经恢复了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耳后的铅笔不知何时又转回了指尖。铃铛凑过去说了什么，她低头轻笑时，U盘项链在锁骨上荡了一下，折射出一道转瞬即逝的光。

下课收拾乐谱时，我发现自己在无意识地模仿她唱歌时的站姿。窗外传来篮球场的喧闹声，混着远处蓝桉和铃铛的说笑。指尖摩挲着皱巴巴的谱子，突然很想知道——要练习多少次，才能让歌声也变得像她那样，既随意又精准，像一行完美运行的代码。

2024.7.29阵雨

今天我提前二十分钟到了声乐教室，推门时却看见盛蓝桉已经坐在钢琴前。晨光透过百叶窗在她身上切出明暗相间的条纹，她左手翻着乐谱，右手在琴键上零散地按着和弦，像是在解一道复杂的数学题。我僵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背包里装着想给她看的《计算机编程入门》，书角已经被我捏得卷了边。

"早。"她头也不抬地说，食指推了推滑落的眼镜。我几乎要怀疑这声招呼不是对我说的，直到她突然停下动作，转头看向我："你上周三是不是在教学楼天台练过《鸽子歌》？"

我的血液瞬间凝固。那天确实偷偷练过这首西班牙民谣，因为高音部分总是破音，还特意挑了午休无人的时候。

"音准很好。"她转回去继续弹琴，"就是呼吸太急了，像这样——"左手继续弹着原曲，右手突然在高音区敲出一串急促的十六分音符，"你听，像不像被门夹到尾巴的猫？"

这大概是她特有的幽默。我傻笑着走近，发现钢琴上摊着的根本不是乐谱，而是一张手写的流程图，音符和代码符号奇怪地交织在一起。她顺着我的视线，用铅笔尾端点了点纸面："在写能让钢琴自动校音的程序。"铅笔尖在"if(音高误差>0.5Hz)"这行代码上轻轻一划，我闻到了她手腕上淡淡的松木味。

铃铛风风火火闯进来时，我们正陷入诡异的沉默。蓝桉突然合上笔记本："下个月校庆，要不要试试三重唱？"她说这话时盯着钢琴踏板，仿佛那里有什么吸引人的东西。铃铛已经欢呼着挂在了她背上，而我张着嘴，像个突然被塞了金鱼的猫——

我当然想。想站在她们身边，想让自己的声音也能那样理所当然地融入和弦。但当我低头看自己偷偷录的练习录音，标签还写着"难听版第37次尝试"，这个念头就像被雨淋湿的纸船，慢慢沉了下去。

雷声从远处传来时，蓝桉正在示范和声部分。她站在我和铃铛中间，左肩沐浴着窗外的天光，右肩笼罩在教室的阴影里。我数着她T恤上细小的线头，突然意识到我们之间隔着多少看不见的东西——那些她轻松跨过的音阶，那些我咬碎牙也跟不上的节拍，还有她笔记本上我看不懂的代码。

下课铃响，蓝桉被老师叫去讨论校庆曲目。我慢吞吞地收拾书包，发现她落下的铅笔就滚在我脚边。笔杆上刻着一行小字："Sing as nobody's listening."

暴雨突然倾盆而下。我站在走廊上，看着雨水在窗玻璃上扭曲她们远去的身影。手机震动，铃铛发来消息：「蓝桉说你有绝对音感诶！周日要不要来琴房合练？」

我盯着那个感叹号看了很久，直到雨水打湿的裤脚黏在小腿上，冰凉得像某种温柔的警告。

第五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