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7.31晴

我在操场边的梧桐树下蹲到第三只蚂蚁爬过鞋带时，铃铛终于带着一身汗味风风火火地冲过来，发绳上的小铃铛叮当作响。"喂！病号怎么跑出来了？"她一巴掌拍在我背上，差点把我拍进草丛里。

我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蝉鸣声突然变得很响，震得耳膜发疼。铃铛一屁股坐在我旁边，掏出两根棒冰，包装袋上还凝着水珠。"蓝莓味归你。"她不由分说地塞过来，"上次你说过喜欢。"

棒冰的甜腻在舌尖化开时，我终于挤出第一句话："我可能...不适合三重唱。"

铃铛咬棒冰的动作顿住了。她转过来盯着我，鼻尖上还沾着一点蓝色的冰渣。"因为高音部分？"她突然用棒冰指向我的喉咙，"你这里绷太紧了，像这样——"她故意发出被掐住脖子般的怪声，我们同时笑了起来。

"不是技术问题。"我摩挲着棒冰包装纸，"是..."

"是觉得蓝桉太厉害了对吧？"铃铛晃着脚，凉鞋带子上的塑料花蹭着草叶沙沙响，"我第一次听她弹钢琴时，回家把电子琴塞进了衣柜底层。"

我震惊地看向她。这个总是活力四射的铃铛，此刻垂下的睫毛在脸上投出细小的阴影。"知道她怎么发现的吗？"铃铛突然跳起来，拽着我的手腕往音乐楼跑，"那家伙居然根据我指甲上的琴键压痕，推理出我偷偷练过琴！"

音乐楼后的消防楼梯锈迹斑斑，铃铛三两步窜上去，从窗台缝隙摸出一把钥匙。"我们的秘密基地。"她得意地晃了晃钥匙，带我钻进一间堆满旧乐谱的储物室。夕阳透过气窗照进来，灰尘在光柱里缓慢漂浮。

铃铛掀开角落里的立式钢琴，琴键已经泛黄。"蓝桉教我弹的第一首歌。"她的手指落在键盘上，竟是《小星星》的简易版。弹到第三小节突然卡壳，她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发："看，我到现在还弹不利索。"

储物室的门突然被推开，蓝桉逆光站在门口，怀里抱着几本厚重的乐谱。她看看僵住的铃铛，又看看我，银框眼镜后的眼睛微微眯起："林小满，你又带人来看你的黑历史？"

铃铛扑过去捂她的嘴，两人跌坐在一堆旧垫子上。蓝桉的U盘项链从领口滑出来，我这才发现上面刻着小小的"FAILED 37 TIMES"——失败37次。

"我写的第一个程序崩溃了37次才跑通。"蓝桉突然对我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U盘，"现在它挂在市科技馆里。"她站起来拍了拍裙子上的灰，从乐谱堆里抽出一本递给我，"这是修改版，你的声部标记了呼吸参考线。"

我翻开泛黄的谱纸，发现每一处难点旁边都画了可爱的表情符号：破音的小节有个打哈欠的月亮，节奏复杂的段落标着跳舞的咖啡杯。

"蓝桉通宵画的。"铃铛凑在我耳边说，热气呵得我耳根发痒，"她电脑里还有个文件夹，存了你所有练习录音的频谱分析图。"

夕阳突然变得很烫。我低头看谱子上那些歪歪扭扭的标注，视线模糊成一片。蓝桉假装在研究天花板裂缝，耳尖却悄悄红了。

铃铛突然打开手机外放，前奏响起那刻我浑身一颤——是我在天台练习的《鸽子歌》录音，跑调的部分被剪成了鬼畜循环。"惊喜吧？"她蹦到我们中间，"我和蓝桉做的remix版！"

蓝桉终于绷不住笑了，左脸的酒窝深深陷下去。她推了推眼镜，向我伸出沾着灰尘的手："要听听第38版改编吗？这次的和声像数学公式一样完美。"

储物室的气窗投下菱形的光斑，我们三人的影子在乐谱上重叠成奇怪的和弦。不知是谁先起的调，走音的歌声混着钢琴声飘出窗外，惊飞了屋檐下的麻雀。

第七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