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2024.8.6晴

  我站在教学楼天台边缘，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栏杆上斑驳的锈迹。从这里可以俯瞰整个礼堂——蓝桉正在调试舞台灯光，银框眼镜反射着调试程序的蓝光，像两片小小的电子海。铃铛突然从背后拍我肩膀时，我差点把手机扔下楼。  

"怂什么！"她嘴里叼着棒冰，发绳上的铃铛随动作叮当作响，"不就是让我当爱情大使吗？包在我身上！"  

"不是爱情！"我慌忙去捂她的嘴，柠檬味的冰棍滴在鞋带上，"就是...想知道她到底怎么定义我们的关系。"  

铃铛突然安静下来，歪头看我时马尾辫扫过肩膀："你为什么不直接问她？"  

远处传来校庆彩排的鼓点声。我盯着蓝桉在控制台前忙碌的身影，她正把一绺碎发别到耳后——那个创可贴还粘在相同的位置。"她会用二进制代码回答吧。"我踢了踢脚边的石子，"或者掏出什么声纹分析图..."  

铃铛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大笑，引得楼下几个学生抬头张望。她突然掏出手机，当着我的面点开蓝桉的对话框，手指飞快敲击屏幕：「蓝大程序员！有人托我问你——」  

我扑过去抢手机的动作太猛，两个人差点撞翻晾在栏杆上的拖把。最终妥协的结果是：铃铛答应采用"迂回战术"，但要求我必须在场。  

——  

正午的食堂人声鼎沸。我们端着餐盘在角落找到蓝桉时，她正用叉子卷起意大利面，酱料在餐盘右侧画出完美的半圆。铃铛一屁股坐她对面，震得三根面条脱离了队伍。  

"校庆流程单。"铃铛把纸张拍在桌上，油渍立刻晕染了节目表，"为什么404节目报幕写的是'盛蓝桉等'？我和主唱不配拥有姓名？"  

蓝桉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光遮住了眼神："学生会格式要求。"她伸手调整被铃铛碰歪的盐罐，"正式节目单会写全名。"  

"哦~"铃铛拖长音调，脚在桌下猛踢我的小腿，"那在蓝大学霸心里，我们算什么呀？工作伙伴？同学？还是说..."她突然用叉子指向我，"特别的人？"  

番茄酱从我的热狗里挤出来，在餐盘上洇开刺目的红。蓝桉的叉子停在半空，一根意面缓缓滑落。远处传来餐盘碰撞的声响，像某种倒计时。  

"404成员。"蓝桉突然说。她放下叉子，从书包里掏出笔记本电脑，"需要数据支撑吗？"屏幕亮起，显示着密密麻麻的文件夹：  

【YH_声源素材】  

【铃铛_和声记录】  

【林鸢_舞蹈节拍分析】  

我的呼吸停滞了一秒——Y**件夹创建日期是7月15日，比我们正式认识早三天。点开后是分类细致的子目录：  

/天台录音  

/声乐课采样  

/即兴哼唱  

最新文件命名为《彩虹频率7.22》，修改时间显示为今天凌晨两点。  

"合作伙伴不会建37个备份版本。"蓝桉的声音忽然变得很近，她不知何时凑了过来，松木味洗发水的气息笼罩着我，"同学不会记录呼吸间隔。"她点开一段频谱图，我咳嗽的声音被处理成星空般的电子音，"特别的人..."  

食堂的广播突然响起刺耳的电流声。蓝桉的话被淹没在噪音里，我只看见她嘴唇开合，耳尖红得像餐盘里的番茄。铃铛猛地站起来撞翻可乐："啊！我突然想起要帮老师搬东西！"她逃跑时发绳勾住了我的衣领，铃铛声惊飞了窗边的麻雀。  

冰凉的铝罐在桌面上滚了半圈，水珠滴在蓝桉的键盘上。她手忙脚乱抢救电脑时，我瞥见屏幕角落最小化的聊天窗口——置顶联系人「林鸢」的对话框里，最新消息是凌晨三点发的：「程序媛醒醒！你给YH做的声纹可视化太肉麻了！」  

蓝桉"啪"地合上电脑，这次我没躲开她的视线。她眼镜片上还沾着可乐气泡，睫毛在脸颊投下颤动的阴影："林鸢是我表姐。"  

"什么？"  

"创可贴。"她指了指小指，"同款是因为上周帮她修舞蹈室镜子。"突然抓起我的手腕按在触控板上，电脑解锁后的屏保清晰显示——那张三人合照被裁剪过，原图里林鸢正搂着个穿亲子装的中年女人。  

食堂的玻璃窗将阳光折射成彩虹，落在我们交叠的手上。蓝桉的指尖还沾着意面酱料，在触控板上留下淡红色的轨迹："现在能定义了吗？"  

窗外传来铃铛夸张的咳嗽声，她正躲在垃圾桶后面比大拇指。蓝桉突然把电脑转向我，屏幕上开着实时录音程序，波形随着我的心跳剧烈起伏。  

"顺便一说。"她摘下眼镜擦拭，"'声乐班的同学'是校学生会规定用语。"阳光穿过她蓬松的发梢，在餐桌上投下跳动的光斑，"我向教务处申报的是——"  

广播再次响起，这次是校庆预演通知。但在电流杂音中，我分明看见她的口型是："我的主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