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2024年8月20日晴转多云

礼堂的中央空调坏了。

我站在舞台边缘，看着汗珠从蓝桉的下巴滴落到调音台上，在昂贵的设备表面溅开一朵小小的水花。她今天换了隐形眼镜，睫毛在脸颊上投下的阴影比平时更清晰，像一行细密的代码注释。

“主唱同学，站这里。”她头也不抬地指了指舞台中央的X标记，那块地胶已经被我踩得微微发白。

铃铛突然从侧幕条探出头来，发绳上的校徽铃铛叮当作响：“报告程序媛！灯光组说追光系统抽风了！”她手里还攥着半根化掉的冰棍，糖水滴在节目单上，把「404 Not Found」染成了粉红色。

蓝桉叹了口气——这个动作最近越来越常见了——手指在平板上快速滑动。忽然，整个礼堂的灯光熄灭了三秒。当光线重新亮起时，追光精准地锁定了我的位置，而铃铛的脚下浮现出淡蓝色的声波图案。

“哇哦！”铃铛蹦起来，“你什么时候写的应急程序？”

“上周三。”蓝桉下意识地推了推并不存在的眼镜架，“当遇槐抱怨站位太热的时候。”

我的脸突然烧了起来。那只是随口一句牢骚，当时她明明戴着降噪耳机在调试代码。

最后一次全要素彩排比想象中顺利。当我的声音与铃铛的和声交织，蓝桉编写的程序将我们的声纹转化为漫天星辰。在副歌最高潮处，整个舞台突然下起「雨」——是林鸢帮忙调试的雾化装置，每一颗水珠都折射着不同的光谱。

彩排结束已是黄昏。工人们在搬运明天的舞台道具，我们三个瘫在观众席第一排吃盒饭。蓝桉的筷子在宫保鸡丁里挑挑拣拣，把花生米一颗颗排成一列。

"明天正式演出..."铃铛嚼着梅子饭团含糊不清地说，"会不会有观众听出来那段bridge用的是你第一次走音的素材？"

蓝桉推了推眼镜："概率20%左右吧。"她调出频谱分析图，"但能100%检测到——"屏幕放大显示我声纹中的独特谐波，"——天台的彩虹。"

吃完饭，礼堂里除了我们已经空无一人。我摸出口袋里的时间胶囊钥匙，金属在灯光下微微发烫。校庆结束后，我们要把它埋在那棵能看到两个教室的樱花树下。里面除了最初的录音，还会新增这盘载满bug却完美的彩排磁带。

蓝桉的笔记本进入休眠状态，屏保照片换成了昨天偷拍的三人群像：我靠在墙上看乐谱，铃铛在给蓝胶带麦克风贴亮片，而她自己在背景里对着镜头比"4"的手势。

礼堂的灯突然全部亮起。保安大叔的呵斥声中，我们抱着设备落荒而逃。铃铛的荧光发绳在黑暗中划出流星般的轨迹，蓝桉的冰凉贴掉在台阶上，而我握着的麦克风不知何时被贴了张便签——

「Not found the perfect performance, but found us.」

远处传来隐约的雷声。明天，404小组将迎来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正式演出。但此刻，在盛夏最后的蝉鸣里，我突然希望这场雨永远不要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