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2024年8月22日晴

清晨七点二十分，我站在新教室门口，看着走廊对面一班的后门。蓝桉正踮脚擦着窗玻璃，晨光透过她手里的抹布，在窗台上投下一片湿漉漉的光斑。她今天没戴眼镜，头发随意地扎成一个小揪，露出后颈上一道晒痕——是昨天校庆结束后，我们在天台吃冰棍时留下的夏日印记。

"喂！二班的！"铃铛的声音突然从楼梯口炸响。她扛着两把拖把冲过来，发绳上的校徽铃铛叮当作响，"你们班主任让我借拖把——"话没说完，她脚下一滑，两把拖把直接飞出去，一把撞在消防柜上，另一把精准地砸中了正在擦黑板的班长。

整个走廊爆发出大笑。蓝桉从窗户探出头，嘴角微微上扬。她手里还攥着那块抹布，水珠滴在楼下刚修剪过的灌木丛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大扫除时，我负责擦教室的电风扇。站在课桌上，透过转动的扇叶，能看见对面一班的蓝桉在整理图书角。她把课本按高度排列，却在最边上故意留出一本斜放的《音乐鉴赏》——那是我们合唱团用过的教材。铃铛在走廊外擦窗户，隔着玻璃对我做鬼脸，手指在雾气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404"。

"新学期座位表。"班主任把名单贴在黑板旁。我被安排在靠窗倒数第二排，抬头就能看见对面一班的后窗。蓝桉的座位恰好在视线范围内，她正低头填写着什么表格，阳光在她的笔尖跳跃。

发新书时出了个小插曲。二班的《物理》课本少了两本，班长跑去教务处领取。等待的间隙，有人敲了敲窗户——蓝桉站在窗外，手里举着一本包好书皮的《物理》。"拿错了。"她简短地说，眼神却飘向教室后排的座位。我接过书，发现扉页上用铅笔写着："储物室钥匙在花盆下。"

下午三点，所有班级都被召集到操场开社会实践动员会。校长在主席台上滔滔不绝地讲着注意事项，而我在人群中寻找着铃铛的夜光发绳。突然，肩膀被人轻轻一拍——蓝桉不知何时溜到了二班队伍末尾，手里捏着一张对折的纸条。"铃铛让我转交。"她低声说，耳后的碎发被汗水黏在脖子上。

纸条上是铃铛狂放的字迹：「放学储物室见！蓝桉藏了冰棍在钢琴后面！！」后面跟着三个巨大的感叹号，把纸都戳破了。抬头时，蓝桉已经回到了班级队伍里，背影挺得笔直，像棵小白杨。

放学铃声响起，整个初三年级爆发出欢呼。我收拾书包时，发现那本《物理》课本里夹着一张便签——是蓝桉工整的字迹："社会实践分组表，明天7:30校门口集合。"她的名字和我的被分在同一组，后面还跟着个小小的"404"，像是某种隐秘的暗号。

走廊上挤满了准备离校的学生。铃铛的声音从人潮中传来："等等我！"她挤过人群，校服外套上沾满了粉笔灰，"你们猜我刚才在教务处看到什么？社会实践的营地有——"

"禁止剧透。"蓝桉突然出现在楼梯拐角，手里拎着三个装得鼓鼓的垃圾袋——这是各班值日生的任务。她分给我和铃铛各一个，"顺便，走西门。"

夕阳西下，我们三个走在去垃圾房的路上。铃铛的铃铛声，蓝桉塑料袋的沙沙声，还有我书包侧袋里钥匙的碰撞声，交织成奇妙的韵律。路过光荣榜时，蓝桉突然停下——校庆演出的照片被贴在了最显眼处，我们三个在舞台上的身影有些模糊，但蓝桉控制台上的荧光标记清晰可见。

储物室里弥漫着灰尘和木质家具的气息。铃铛迫不及待地掀开钢琴盖，从里面掏出三根已经有点化的冰棍。"最后的夏日限定！"她宣布道，巧克力味的冰棍滴在我的新课本上，留下棕色的痕迹。

蓝桉从书包里取出三张社会实践注意事项表，上面用不同颜色的荧光笔做了标记。"黄色是集合时间，"她指着纸面，"红色是危险项目，绿色......"

"是逃跑路线！"铃铛插嘴，被蓝桉用笔记本轻轻敲了下脑袋。

窗外传来保洁阿姨锁大门的声音。夕阳透过气窗照进来，将我们三个的影子投在那架旧钢琴上。明天开始就是初三了，会有做不完的习题和考不完的测验。但此刻，在这个满是灰尘的储物室里，我们只是安静地吃着快化的冰棍，听着远处操场上传来的，高一新生军训的口号声。

铃铛突然举起冰棍："敬新教室！"

蓝桉推了推并不存在的眼镜："敬社会实践。"

我碰了碰她们的冰棍："敬......"

"敬明天！"铃铛大喊，发绳上的铃铛随着她的动作发出清脆的声响，像是为这个平凡的开学日画上了一个欢快的休止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