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防线

"下一个，袁宝。"

元宝放下训练报告，走进基地心理咨询室。军队规定特种兵每季度必须接受心理评估，往常这只是例行公事，但今天不知为何，他感到一丝莫名的不安。

"坐。"基地新来的心理医生林毅推了推眼镜，笑容温和。他三十出头，文质彬彬，是从军区总医院调来的高材生。

元宝端正地坐在椅子上，背脊笔直，双手放在膝盖上，一副随时准备执行任务的姿态。

林医生翻阅着他的档案："袁宝同志，根据记录，你已经三年没有申请休假了。作为特种兵，适当的休息也很重要。"

"不需要。"元宝简短回答，"队里任务多。"

"我注意到你的各项指标都很优秀，"林医生继续道，"特别是情绪控制能力，几乎是基地里最强的。"

元宝没有接话，目光平静地落在医生身后的书架上。

"今天我们就做个简单的测试。"林医生拿出一张纸，"我会问一些问题，你如实回答就好。"

元宝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第一个问题：描述一下你理想中的伴侣。"

元宝的瞳孔骤然收缩。这个问题在以往的测评中从未出现过。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掐住了自己的膝盖。

"可以不回答吗？"他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一度。

林医生微笑："这只是个常规测试，没有标准答案。"

元宝垂下眼睛，沉默了几秒："...聪明。能理解我的工作。"

林医生记录着什么："继续。"

"坚强，但不固执。"元宝的语速很慢，仿佛每个字都在与什么抗争，"眼睛...很干净。笑起来的时候，右边有个小酒窝。"

他说到这里突然停住，像是被自己的话惊到了。这些描述太过具体，几乎是在赤裸裸地指向某个人。

林医生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还有吗？"

元宝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专业能力强。信任搭档。关键时刻靠得住。"

"听起来像是你很熟悉的人。"林医生轻声说。

元宝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警觉。他意识到自己掉进了某种陷阱，那些他以为藏得很好的感情，就这样被轻易地抽丝剥茧。

"只是假设。"他的声音恢复了平时的冷静。

林医生没有再追问，转而开始其他常规测试。半小时后，评估结束。元宝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起身离开，却在门口被叫住。

"袁宝同志，"林医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有时候，承认自己的感情比压抑它更需要勇气。"

元宝的背影僵了一瞬，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他大步走向训练场，急需一场高强度训练来平复心绪。转过拐角时，差点撞上迎面走来的杨疏。

"元宝！"她手里抱着一叠文件，"正好，帮我把这些送到雷队办公室？我赶着去格斗训练。"

阳光下，她仰起的脸上挂着熟悉的笑容，右边那个小酒窝若隐若现。元宝的呼吸一滞，脑海中闪过自己刚才的描述——每一个字都精准地指向眼前这个人。

"元宝？"杨疏疑惑地歪了歪头，"你没事吧？脸色有点难看。"

"没事。"他接过文件，刻意避开她的手指，"训练小心。"

杨疏笑着挥挥手跑开了。元宝站在原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胸口像是被什么重重压着。林医生的话回荡在耳边——"承认比压抑更需要勇气"。

但他不能。因为他清楚记得三个月前在电话里听到的那句"男朋友"。

格斗训练场传来阵阵喝彩声。元宝送完文件后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靠在角落的立柱边观望。场中央，杨疏正与哈雷对练。虽然体型差距悬殊，但她灵活的身手丝毫不落下风。

"疏姐加油！"田果在场边呐喊。

杨疏一个漂亮的回旋踢，哈雷勉强格挡，后退了两步。场边响起一片掌声。元宝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眼中流露出他自己都没察觉的骄傲。

然而下一回合，哈雷改变了策略，利用力量优势将杨疏压制在地。他单膝跪在她腰间，一手扣住她的手腕，另一手作锁喉状。

"认输吗？"哈雷咧嘴笑道。

杨疏挣扎了几下，脸色因缺氧而泛红："休想！"

这本是再正常不过的训练场景，但元宝的身体先于大脑做出了反应。他大步走进训练场，声音冷硬："示范错了。"

哈雷一愣，松开了杨疏："什么？"

元宝一把拉起杨疏，自己取代了她的位置："压制时重心应该再往前三公分，否则..."他猛地一个发力，哈雷甚至没看清动作就被反制在地，"...很容易被反杀。"

他的动作比平时教学时粗暴许多，哈雷龇牙咧嘴地拍地认输。元宝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迅速松手退开。

"哇哦，"杨疏眨眨眼，"元宝老师今天格外认真啊。"

元宝避开她的目光："标准动作很重要。"

"那再给我示范一下？"杨疏跃跃欲试。

元宝犹豫了一瞬，还是点了点头。他们摆好姿势，杨疏主动进攻。她的动作干净利落，但在元宝眼中处处都是破绽——或者说，处处都让他分心。她因发力而微皱的眉头，因专注而轻咬的下唇，还有近在咫尺的呼吸声...

一个疏忽，杨疏成功将他绊倒，但自己也失去平衡摔在他身上。那一瞬间，元宝清晰地感受到了她身体的每一处曲线。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双手本能地扶住她的腰，又像被烫到一样立刻松开。

"我赢了！"杨疏撑起身子，得意地宣布，全然没注意到元宝瞬间变快的呼吸和泛红的耳根。

场边响起口哨声和掌声。元宝迅速起身，拍了拍训练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继续练习。我还有事。"说完便匆匆离开，背影近乎狼狈。

当天下午，基地突然下起暴雨。原定的野外训练改为室内战术研讨，但雷电突击队还是被雷战拉去进行雨中耐力训练。

"真正的敌人不会因为下雨就取消行动！"雷战的声音在雨幕中依然清晰，"五公里负重，现在开始！"

队员们迅速列队出发。雨水很快浸透了每个人的衣服，杨疏的短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迷彩服紧贴着身体，勾勒出平日里隐藏的曲线。

元宝刻意放慢脚步，保持在队伍最后，避免自己的视线不受控制地停留在某个身影上。但当他看到杨疏被一个泥坑绊了一下时，还是立刻赶上前扶住了她的手臂。

"小心。"雨水顺着他的眉骨流下，模糊了视线，但杨疏的脸依然清晰得刺眼。

"谢谢。"杨疏抹了把脸，冲他笑了笑，"这雨可真大。"

元宝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跟在她身侧，确保她不会再次摔倒。他的目光始终固定在前方的道路上，不敢有丝毫偏移。因为哪怕只是余光，也能捕捉到杨疏湿透的衬衫下若隐若现的内衣轮廓。

训练结束后，队员们三三两两地跑回宿舍。杨疏在屋檐下拧着衣服上的水，冷得微微发抖。元宝犹豫了一下，脱下了自己的外套递给她。

"你不冷吗？"杨疏接过外套，指尖不经意间擦过他的手。

元宝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不冷。"他的声音比平时更加低沉。

杨疏披上他的外套，顿时被一股温暖包围。那上面有元宝的气息，混合着雨水和某种说不清的、独属于他的味道。她不由自主地把外套裹得更紧了些。

"谢谢。"她抬头看他，发现元宝的视线正死死盯着远处的树梢，仿佛那里有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

回到宿舍后，元宝直接冲进了浴室。冷水从头顶浇下，却无法熄灭体内那股莫名的燥热。他双手撑在瓷砖墙上，任由冰冷的水流冲刷着发烫的皮肤。

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是训练场上杨疏压在他身上的触感，以及雨中她湿透的身影。这些画面像毒药一样侵蚀着他的理智，而更可怕的是，他发现自己甘之如饴。

"该死..."他一拳砸在墙上，指关节传来的疼痛终于让那些画面暂时退散。

当晚的例会上，雷战宣布了一项新任务："边境缉毒，需要深入雨林潜伏两周。元宝、杨疏、何璐、小蜜蜂，你们四个一组。"

元宝面无表情地点头领命，余光却瞥见杨疏正冲他眨眼睛，一副"又是我们搭档"的默契表情。他的心脏不受控制地重重跳了一下。

"任务简报明天上午八点。"雷战环视众人，"这次目标凶残，有武装势力，务必小心。"

散会后，元宝独自走向装备室，准备提前检查武器。走廊拐角处，他无意间听到杨疏和田果的对话。

"疏疏，听说这次任务很危险，你怕不怕？"田果问。

"有什么好怕的，"杨疏的声音带着笑意，"有元宝在呢。他可是最好的观察手。"

元宝的脚步顿住了。

"哇，这么信任啊？"田果调侃道。

"当然，"杨疏的语气理所当然，"他可是我最好的搭档。"

最好的搭档。简单的四个字，却像一盆冷水浇在元宝头上。是啊，搭档。这就是他们之间唯一可能的关系。他深吸一口气，调整好表情，大步走向装备室，将所有不合时宜的念头再次锁进心底最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