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境雨林的空气粘稠得能拧出水来。杨疏趴在伪装网下，狙击枪稳稳架在前方，眼睛紧贴瞄准镜。已经六个小时了，目标毒贩的据点依然没有动静。汗水顺着她的太阳穴滑下，在下巴处悬了一会儿，最终滴落在泥土里。

"有动静。"耳机里传来元宝低沉的声音。作为观察手，他隐藏在杨疏右侧更高的位置，视野更开阔。

杨疏屏住呼吸，食指轻搭在扳机上。瞄准镜里，三个持枪男子从木屋里走出来，警惕地环顾四周。

"不是目标。"元宝的声音再次响起，"继续观察。"

杨疏轻轻吐出一口气，调整了一下姿势。就在这时，她余光瞥见不远处的小路上，一个当地小女孩正蹦蹦跳跳地朝毒贩据点的方向走去。

"糟了。"杨疏的呼吸一滞。

小女孩完全不知道自己正走向危险，手里还攥着一把野花，嘴里哼着童谣。最多两分钟，她就会进入毒贩的视线范围。

"元宝，有个孩子——"

"我看到了。"元宝的声音冷硬，"别动，继续监视目标。"

"可她马上就要——"

"任务优先。"元宝打断她，"那只是路过，毒贩不会为难一个孩子。"

杨疏咬住下唇。小女孩越来越近，已经能看清她天真的笑脸。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毒贩突然转头，朝小路方向举起了枪。

杨疏没有犹豫，瞬间调转枪口，一枪打中毒贩手中的武器。枪声在寂静的雨林中如同惊雷，毒贩们顿时乱作一团。

"撤！"元宝的声音在耳机里炸开，"位置暴露了！"

杨疏迅速收起狙击枪，顺手抱起吓呆的小女孩，冲向预定的撤离点。身后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叫喊声，还有零星的枪声。她的心脏狂跳，却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知道自己可能刚刚毁了一次精心策划的行动。

半小时后，小队在备用集合点汇合。何璐和小蜜蜂已经等在那里，脸色凝重。

"怎么回事？"何璐压低声音问道。

元宝大步走来，眼神冷得吓人。他一把拉过杨疏，力道大得让她踉跄了一下："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杨疏从未见过这样的元宝。他的眼睛黑得可怕，下颌线条绷得紧紧的，脖子上青筋隐约可见。

"有个孩子要走进交火区，"杨疏直视他的眼睛，"我不能见死不救。"

"你的任务是监视毒贩据点，不是当救世主！"元宝的声音压得极低，却比任何怒吼都更具威慑力，"因为你的冲动，我们失去了追踪大毒枭林查的最佳机会！"

杨疏胸口发闷，却倔强地仰着头："如果换做是你，你也会这么做。"

元宝的瞳孔收缩了一下，松开了她的手臂："不，我不会。"他转身走向何璐，"联系雷神，汇报情况。"

杨疏站在原地，手臂上还残留着元宝手指的温度。她不明白为什么他的责备比任务失败更让她难受。

当晚，小队在雨林中临时扎营。由于白天的事件，原定计划被迫更改，他们需要等待新的指令。杨疏坐在火堆旁，默默检查着自己的装备。白天的混乱中，她的瞄准镜受到了撞击，现在成像有些模糊。

"吃点东西。"何璐递给她一包压缩干粮。

杨疏道了谢，食不知味地啃着。元宝坐在营地另一头，正和小蜜蜂低声讨论着什么，自始至终没有看她一眼。

夜深后，四人轮流守夜。杨疏被安排在第二班，接替元宝。当她走出帐篷时，发现元宝正坐在一块岩石上，背影挺拔如松。

"到时间了，你去休息吧。"杨疏走到他身边。

元宝没有回头，只是点了点头，起身离开。擦肩而过的瞬间，杨疏闻到了他身上特有的气息——雨林潮湿的空气也掩盖不了的、独属于元宝的味道。

杨疏坐在元宝刚才的位置上，发现岩石还残留着他的体温。她叹了口气，拿起夜视望远镜开始巡视四周。雨林的夜晚并不安静，虫鸣和偶尔的动物叫声交织在一起，但对受过训练的杨疏来说，分辨异常声音并非难事。

两小时后，她叫醒了小蜜蜂接班，回到自己的帐篷。路过元宝的帐篷时，她鬼使神差地停下脚步，轻轻拉开一条缝隙——里面空无一人。

杨疏皱起眉，转身走向营地外围。在一棵巨大的榕树下，她发现了元宝的身影。他背对着她，手里似乎拿着什么东西，正专注地摆弄着。

杨疏悄悄靠近，借着月光，她看清了元宝手中的物件——那是她的狙击枪瞄准镜。他正用专业工具小心地调整着镜片，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什么珍宝。

杨疏的胸口突然涌上一股暖流。白天严厉斥责她的元宝，此刻却在深夜偷偷为她修理装备。她想上前道谢，又觉得这会让他难堪，最终只是悄悄退回帐篷，心里翻腾着说不清的情绪。

第二天清晨，杨疏发现瞄准镜已经回到了她的枪上，成像比之前还要清晰。她装作不知情，只是在集合时对元宝点了点头。而他依然面无表情，仿佛昨晚的一切从未发生。

新的指令终于到来：继续监视，等待林查现身。小队重新部署，这次选择了更隐蔽的观察点。

"昨天的事不会发生第二次。"出发前，元宝冷冷地对杨疏说。

杨疏直视他的眼睛："如果有平民陷入危险，我还是会出手。"

元宝的下颌线条绷紧了，但最终只是转身走向前路。杨疏跟在他身后，注意到他的步伐比平时慢了些，似乎在刻意等她。

接下来的几天，小队在雨林中艰难行进。高温、潮湿和蚊虫考验着每个人的意志。杨疏的皮肤被蚊虫叮咬出好几个红包，痒得难受。某天清晨，她醒来发现帐篷外放着一小罐药膏，没有署名，但她知道是谁放的。

第五天夜里，小队终于再次发现林查的踪迹。这次他们没有打草惊蛇，而是悄悄跟踪，找到了毒贩的另一个秘密据点。

"这次不能失手。"元宝在耳机里低声说，眼睛始终没离开观察镜。

杨疏屏息瞄准，等待最佳时机。当林查终于出现在瞄准镜中央时，她的手指稳稳扣下扳机。

"命中目标。"元宝平静地报告，"撤退路线安全。"

任务圆满完成。返程前，小队在边境小镇休整一晚。当地警方为表示感谢，特意举办了一场小型庆功宴。

杨疏换上了便装——一条简单的白色连衣裙，是她在小镇集市上临时买的。当她走进餐厅时，几个男警员的目光立刻黏在了她身上。杨疏早已习惯这种注视，不以为意地走向队友所在的桌子。

元宝坐在角落，面前摆着一杯没动过的啤酒。他穿着黑色T恤，手臂肌肉线条在灯光下格外分明。看到杨疏的装扮，他的眼神暗了一下，随即移开视线。

"疏疏今天真漂亮！"田果不知何时也来了，搂着杨疏的肩膀笑嘻嘻地说。

杨疏笑着拍开她的手："少来，喝你的饮料。"

庆功宴进行到一半，当地警队的一个年轻警官走过来，礼貌地邀请杨疏跳舞。杨疏本想拒绝，但看到对方诚恳的眼神，又不好意思扫兴，只好答应。

舞池中央，杨疏随着音乐轻轻摇摆。警官保持着恰当的距离，没有任何越矩行为，但这一幕落在元宝眼里却成了另一番景象。

角落里的元宝盯着舞池，手中的一次性酒杯不知何时已经变形。当他意识到时，塑料碎片正扎进他的掌心，细微的疼痛却无法分散他的注意力。舞池中，警官的手正搭在杨疏的腰上，而她居然在对他笑。

"不去邀请你的搭档跳一支吗？"何璐不知何时坐到了他身边，声音里带着揶揄。

元宝松开破碎的杯子，掌心留下几道红痕："不感兴趣。"

"是吗？"何璐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那你为什么要把杯子捏碎？"

元宝没有回答，起身离开了餐厅。夜风吹不散他胸口的燥热，反而让那股无名火越烧越旺。他走向小镇边缘的一条小河，捧起冰冷的河水洗了把脸，却洗不掉脑海中杨疏在别人怀里的画面。

"原来你在这。"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元宝的身体僵了一下，没有回头。

杨疏走到他身边，学着他的样子蹲在河边："怎么突然走了？"

"需要安静。"元宝的声音比河水还冷。

杨疏歪头看他："生气了？"

"没有。"

"那为什么捏碎杯子？"杨疏出其不意地问。

元宝猛地转头，对上她狡黠的目光。月光下，她的眼睛亮得出奇，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何璐告诉你的？"他声音发紧。

杨疏摇摇头："我看到的。当时我正好看向你们那边。"她顿了顿，"所以，为什么生气？"

元宝移开视线："我没生气。"

"元宝同志，"杨疏突然凑近他耳边，呼吸拂过他的耳廓，"你撒谎的时候，右眼会微微眯一下。"

元宝的呼吸一滞，战术裤下的肌肉绷得死紧。杨疏满意地注意到他手套下的指节泛白——就像上次在夜总会任务时一样。

"那个警察，"元宝突然开口，声音低沉得几乎听不见，"他...对你有意思。"

杨疏眨眨眼："所以呢？"

"所以..."元宝像是被自己的话噎住了，半晌才生硬地说，"注意安全。"

杨疏轻笑出声："元宝同志，你是在担心我的感情生活吗？"

元宝站起身，背对着她："回去吧，明天还要赶路。"

杨疏也站起来，却没有动："你知道吗？"她的声音突然变得柔软，"每次射击训练后，你总是第一个给我递水的人。每次我受一点小伤，第二天我的装备里总会多出相应的药品。"她向前一步，"元宝，为什么？"

元宝的背影僵直如铁，良久，他才沙哑地说："搭档之间互相照顾，很正常。"

"是吗？"杨疏走到他面前，仰头看着他的眼睛，"那为什么其他搭档之间不会这样？"

月光下，两人的影子在地上交叠，仿佛拥抱一般。元宝低头看她，眼中的情绪汹涌得几乎要溢出来。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远处传来田果的喊声：

"疏疏！元宝！你们在哪？"

魔咒被打破了。元宝后退一步，重新戴上了那副冷静自持的面具："回去吧。"

杨疏望着他的背影，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这个总是冷静自持的男人，可能比她想象中要在乎她得多。

边境暗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