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裹着腐叶气息漫过脚背时,我正握着一把缺口药锄站在癸字三号田埂上。昨日还流转着鲛绡光华的白裙,此刻已沾满褐色的腐殖土——外门弟子领的粗麻道袍,早在踏入药园结界时就被收走了。
"苏大小姐,这块五毒藤田今日不翻完,戌时的辟谷丹可就没你的份了。"负责监工的陈师姐甩着藤鞭走来,腕间九转铜铃叮当作响。她故意踩过我昨日被冰锥划破的裙角,十指蔻丹红得像凝固的血。
腐土中突然窜出条碧鳞蛇,我踉跄后退撞上药架。琉璃瓶哗啦啦碎了一地,陈师姐的藤鞭应声抽在肩头:"赔!这些可是要给内门炼丹房送的寒玉露!"
我蜷在潮湿的泥土里数琉璃碎片,十七片,正好是阿璃生辰那日我们埋在老槐树下的松子数。玄天镯在腕间微微发烫,昨夜用混沌之气探查药园时,发现西南角那株千年紫灵芝下压着半块残碑,碑文与镯内剑纹如出一辙。
"新来的?"青竹斗笠突然遮住头顶烈日,来人蓑衣上还沾着晨露。我仰头看见双缠满绷带的手,药锄木柄在他掌心转出个漂亮的弧线,"癸字田要先用鹤嘴锄松土,五毒藤根须见铁器会喷毒雾。"
陈师姐的藤鞭僵在半空:"燕...燕师兄?"
那人摘下斗笠,露出张被火烧毁半边的脸。我注意到他腰间挂着外门药农的木牌,但右耳垂却坠着枚暗金色的弑字耳钉——和测灵台碎裂的青玉牌内层纹样一模一样。
"癸字田归我了。"燕师兄抛来把缠着符纸的鹤嘴锄,"你去把东厢房的《百草图鉴》抄十遍。"这话是对陈师姐说的,他说话时喉结处的烧伤疤痕像条扭曲的蜈蚣。
我跟着燕师兄深一脚浅一脚走向药田深处,腐叶下忽然闪过银光。玄天镯猛地收紧,昨日在测灵台见过的夜枭面具花纹,此刻正印在某个半埋的青铜丹炉上。
"那是二十年前炸炉留下的废器。"燕师兄突然驻足,我险些撞上他后背,"申时三刻到酉时,药园结界会泄出一缕混沌之气。"他弯腰拔起株通体漆黑的药草,根须上竟沾着星屑似的金粉,"想活命,就记住这个时辰。"
日头西斜时,我蹲在紫灵芝旁佯装除草。燕师兄说的混沌之气如约而至,那气息触到玄天镯的刹那,整片药田的植物突然开始疯狂生长。我趁机将早就备好的枯枝插进残碑裂缝——昨夜用血温养的混沌之气,此刻正顺着碑文沟壑游走。
"砰!"
残碑炸开的瞬间,我扑倒在腐叶堆里。飞溅的碎石中飘出张金蚕丝卷轴,燕师兄的声音伴着脚步声逼近:"《太虚引气诀》?你倒是会挑地方打滚。"
我攥着卷轴的手指发白,后颈突然贴上冰凉之物。燕师兄用那柄鹤嘴锄抵着我,烧伤的半张脸在暮色中宛如修罗:"谁告诉你破碑取物的法子?"
玄天镯在此刻发出清越剑鸣,卷轴上的古篆突然活过来般钻入眉心。我望着突然跪地的燕师兄,他耳垂上的弑字耳钉正在滴血,而我的意识正被拖入某个浩瀚星图——二十八宿方位赫然插着七柄血色长剑。
"原来如此..."燕师兄低笑着咳出血沫,他撕开胸前绷带,心口处竟嵌着枚弑神剑碎片,"十五年,终于等到弑神剑主。"
远处突然传来急促的铜铃声,陈师姐的尖叫划破暮色:"药田遭贼了!快禀告司徒长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