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淮屹扯了扯领带，把车停在北京东路梧桐树下。南京的五月已经热得不像话，车窗降下的瞬间，栀子花混着汽车尾气的味道涌进来，熏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第三十八张明信片就放在副驾驶储物格里，三天前暴雨夜收到的，撒哈拉星空下画着那只该死的笑猫。
手机在裤袋里震动。他看都不用看就知道是宦野舟，无非是提醒下午两点和德国亨克尔集团的视频会议。亨克尔——这个名字让晏淮屹的指关节骤然收紧，方向盘真皮套被掐出几道白印。
街角咖啡店的风铃突然响得厉害。晏淮屹抬头时，正好看见个穿米白色风衣的女人推门出来。风掀起她衣摆的瞬间，露出里面那条墨绿色丝绸连衣裙——棠懿娴三年前结婚纪念日穿过同款，当时她站在金陵饭店旋转餐厅的落地窗前，说这是柏林墙推倒那天流行的颜色。
宦野舟"晏总？您怎么在这儿？"
宦野舟的声音从听筒炸出来
宦野舟"亨克尔亚洲区总监已经在线等了。"
女人已经拐进巷子。晏淮屹发动汽车时，听见自己心脏撞在胸腔上的声音比引擎还响。墨绿色裙摆在后视镜里时隐时现，和记忆里棠懿娴把离婚协议书摔在他脸上那天的背影渐渐重合。那天也是个晴天，她香水在空气里留了道冷香，像是从未存在过的证明。
晏淮屹"推到下午四点。"
晏淮屹踩下油门，轮胎碾过积水潭溅起一串水花
晏淮屹"查亨克尔集团所有在南京的业务点，现在就要。"
巷子尽头是家古董店。晏淮屹把车停在斑驳的"民国二十五年"路牌下，金属徽标烫得掌心发痛。这是棠懿娴母亲的产业，三年婚姻里她只提过一次，说橱窗里那对青花瓷瓶是1943年她祖父从柏林带回来的。当时他以为只是闲聊，现在才想起瓶子底座刻着的鸢尾花图案——和亨克尔家族徽章一模一样。
古董店门铃叮咚作响。穿藏青色对襟衫的老头从柜台后抬起头，老花镜滑到鼻尖
NPC"晏先生稀客啊。"
他慢悠悠拿起鸡毛掸子，拂过那对熟悉的青花瓷瓶
NPC"棠小姐交代过，您要是来，就把这个给您。"
锦盒里静静躺着枚银质袖扣，鸢尾花造型的纹路里嵌着淡蓝色碎片——晏淮屹认出那是棠懿娴书房里那个破碎的天文钟表盘。三年前某个争吵的深夜，他失手扫落了桌角的钟，玻璃碎片在月光下闪得像撒了一地星星。
晏淮屹"她什么时候来的？"
晏淮屹指尖抚过冰凉的金属表面，突然发现袖扣内侧刻着串微型数字：038。
老店主把空茶杯往桌上一顿
NPC"上个月十五，也是个雨天。"
他盯着晏淮屹无名指那道白痕
NPC"棠小姐说您懂摩斯密码，让我转告您橱窗那盏1920年代的台钟，敲了四遍九下。"
晏淮屹猛地转身冲向橱窗。那盏铜制台钟的指针果然停在9:09，钟摆纹丝不动。他记得棠懿娴曾说过，她祖父是盟军密码专家，1945年在柏林用教堂钟声传递过秘密情报。
手机突然在口袋里烫起来。陌生号码发来段视频：棠懿娴被绑在实验室椅子上，白底衬衫沾着暗红色污渍，右眉尾的痣在惨白灯光下像颗渗血的子弹孔。画面角落站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左胸口袋别着银质鸢尾花徽章，正用德语说
配角2"告诉晏先生，我们需要'普罗米修斯'的最后一块拼图。"
台钟突然自己敲响起来。叮咚声响彻寂静的古董店，每九声停顿一次，正好和视频里棠懿娴眨眼的频率一致。晏淮屹数到第四组钟声时，突然想起昨天收到的那封加密邮件——标题是《羊水上的升华》，巴赫无伴奏大提琴组曲的某个乐章，也是棠懿娴最擅长的曲目。
宦野舟"亨克尔集团在南京的分公司地址发您微信了。"
宦野舟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
宦野舟"但是晏总，我查到个奇怪的事......"
晏淮屹已经冲出店门。发动汽车的瞬间，后视镜里的古董店招牌突然掉下来，"棠记古玩"四个金漆大字在柏油路上摔得粉碎。他这才注意到橱窗玻璃反射的天空呈现出诡异的墨绿色，和记忆里棠懿娴那条连衣裙的颜色如出一辙。
亨克尔南京分公司藏在河西科技园最角落的玻璃幕墙楼里。晏淮屹把车直接横在大门口时，两个穿黑色西装的男人正押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往外走。那男孩手里紧紧攥着的牛皮纸信封露出半张老照片——1943年的柏林街头，十几个穿白大褂的人举着纳粹党旗，前排那个亚洲面孔的男人眉眼间依稀是棠懿娴的轮廓。
配角"你就是晏淮屹？"
戴金丝眼镜的女人从旋转门走出来，米色西装套裙熨得一丝不苟，左胸的鸢尾花徽章闪得刺眼
配角"棠小姐在顶楼等你，不过......"
她突然笑起来，涂着正红色口红的嘴唇咧到耳根
配角"你只能一个人上去。"
电梯上升时超重的压迫感让晏淮屹想起三年前和棠懿娴第一次去瑞士滑雪的缆车。当时她也是这样盯着窗外不说话，人造革座椅被她指甲掐出月牙形的印子。直到缆车突然剧烈晃动，她才猛地抓住他的手，掌心的冷汗浸透了他的羊绒手套。
配角"第七层到了。"
电梯女声突然变成机械合成音。晏淮屹冲出轿厢时，正看见走廊尽头的安全门缓缓关上，门缝里泄出的冷光中，棠懿娴的黑色高跟鞋尖一闪而过——和离婚那天她留在玄关的那只姿势相同，鞋尖冲着门口，像是随时准备离开。
实验室的消毒水味道浓得呛人。晏淮屹推开虚掩的玻璃门，看见二十几个培养舱整齐排列，每个里面都漂浮着个沉睡着的棠懿娴，右眉尾的痣像黑色的星。最中间那个舱体上用红色记号笔写着"038"，玻璃上凝结的水珠正好遮住了"8"字的下半部分，看起来像极了"03"——他和棠懿娴的结婚纪念日，三月三日。
棠懿娴"喜欢我的收藏吗？"
棠懿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晏淮屹转身时，正看见她站在操作台边解白大褂纽扣，露出里面那件熟悉的墨绿色连衣裙。三年前他亲手为她系上的珍珠纽扣，现在正散落在不锈钢台面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棠懿娴"这些都是'我'，也都不是。"
她随手拿起个培养皿，里面漂浮着的脑组织在营养液里缓缓转动
棠懿娴亨克尔家族花了八十年研究记忆移植，而我是第38代实验体。"
她突然把培养皿砸在地上，玻璃碎片溅到晏淮屹皮鞋上
棠懿娴"包括你爱上的那个，也不过是编号037的复制品。"
晏淮屹抓住她手腕的瞬间，发现她无名指内侧有道新鲜的疤痕——和离婚协议书上那个血指纹的位置完全相同。她的体温低得像 corpses，晏淮屹突然想起老神父说过的话：记忆可以移植，但心脏的温度不行。
晏淮屹"上个月十五号你根本没来南京。"
他盯着她眉尾那颗痣，在医院见过的载玻片残片突然在脑海里浮现，上面的基因序列和此刻她瞳孔里的虹膜纹路渐渐重合
晏淮屹"是实验室的AI模仿你的行为模式给我发了信息。"
棠懿娴突然笑出声，眼泪混着培养舱营养液的腥气砸在晏淮屹手背上
棠懿娴"第37号实验体在柏林爆炸时就死了。她最后传输给我的记忆，是你后颈那道疤的形状——滑雪事故时我为你缝针，你血溅在我白大褂上，像朵绽开的红梅。"
通风管道突然传来金属摩擦声。晏淮屹拽着棠懿娴躲到操作台底下时，正好看见六个穿生化服的人举着麻醉枪走进来，左胸徽章在应急灯下闪着银光。培养舱警报开始尖锐鸣叫，红色数字倒计时在墙上投下跳动的阴影：10...9...8...
棠懿娴"载玻片藏在你送我的那对袖扣里。"
棠懿娴突然咬住他的耳垂，牙齿发颤
棠懿娴“037号爱上你是个意外，她把记忆碎片嵌进了DNA序列......"
她扯开他衬衫领口，指尖划过他锁骨下方那个淡红色印记
棠懿娴"包括这个，我们第一次在旋转餐厅接吻时，你被我口红蹭到的位置。"
晏淮屹摸到袖扣内侧的凸起。当他把那枚鸢尾花银扣捏碎在掌心时，通风管道突然砸落。棠懿娴扑在他身上的瞬间，玻璃培养舱的炸裂声吞没了整个实验室。粘稠的营养液浇透他全身，几十个"棠懿娴"的脸庞在碎片中沉浮，每个都睁着眼睛看他，右眉尾的痣像枪口般瞄准他心脏。
棠懿娴"记住我的编号。"
棠懿娴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她的手正把什么东西按进他后颈那道旧疤里
棠懿娴"038号实验体请求销毁。"
晏淮屹在剧痛中失去意识。最后的画面是棠懿娴扯断自己的珍珠项链，每个珠子滚落在地都发出清脆的响声，像极了三年婚姻里那些被他忽略的纪念日。最滚到他手边的那颗珍珠裂开了，里面露出的微型胶卷在红光中闪着幽光——是张1945年的老照片，棠懿娴的祖父站在柏林墙前，怀里抱着个婴儿，襁褓上绣着只咧嘴笑的猫。
警笛声由远及近。当晏淮屹从废墟中爬出来时，发现所有培养舱都在燃烧，每个火焰里都有个跳舞的女人影子，墨绿色连衣裙在火中翻飞成灰烬。他摸了摸后颈，那里多了块温热的金属牌，刻着串数字：037→038。
三个月后的南京暴雨夜，晏淮屹在书房拆开第39张明信片。撒哈拉沙漠的星空变成了柏林墙遗址公园的野蔷薇，邮戳是德语"未完待续"。他摸着后颈的金属牌，突然明白棠懿娴从来没有离开过——就像无名指那道永远不会消失的白痕，就像培养舱里那些永不熄灭的眼睛。
窗外的玉兰花被雨水打得七零八落。晏淮屹拉开书桌最底层抽屉，把新的明信片和那对破碎的袖扣放在一起。三十七把拆信刀在月光下闪着寒光，每把刀刃上都刻着不同的日期，最新那把的日期是昨天，旁边画着道闪电，形状和他后颈那个金属牌一模一样。
手机突然亮起。陌生号码发来段视频，威尼斯圣马可广场的鸽群组成DNA双螺旋形状，最末端那只鸽子嘴里衔着枚戒指。晏淮屹按下暂停键时，发现鸽群翅膀的阴影在地面拼出串摩斯密码——是他和棠懿娴第一次约会的电影院座位号
雨水顺着落地窗蜿蜒而下，在玻璃上画出奇怪的纹路。晏淮屹伸手去擦时，指尖突然在某个角度的反光里看见自己的脸——右眉尾不知何时多了颗痣，像颗黑色的星，在暴雨夜里闪着幽光。
……［未完待续］……
青柠气泡水的干涩弥漫唇齿间，亲爱的，我需要赤忱的吻来回应悸动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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