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外,阳光正好。梧桐树的叶子绿得发亮,远处的紫金山在云雾中若隐若现。晏淮屹看着前方无尽的公路,知道这只是开始,而不是结束。就像柏林墙上的野蔷薇,经历过寒冬,终将在春天绽放。
机舱内的灯光调至最暗,只有舷窗外的云海反射着清冷的月光。棠懿娴蜷缩在靠窗的位置,呼吸渐渐平稳。晏淮屹凝视着她苍白的侧脸,右眉尾的朱砂痣在微光中若隐若现,像宣纸上不慎滴落的一点胭脂。

棠父的短信突然弹出,晏淮屹下意识调低手机亮度。老人最终没有同行,只是在机场VIP厅塞给他一个牛皮纸袋,里面是棠家全部的医疗器械采购合同。
机身突然遭遇强气流。棠懿娴在睡梦中蹙紧眉头,晏淮屹伸手覆上她冰冷的手背。三年来每个雷雨夜,她都会这样蜷缩着惊醒,而他总是在书房假装加班,直到听见她房间的门锁轻轻转动。
棠懿娴"冷。"
她喃喃呓语。晏淮屹解开西装外套裹住她的肩膀,羊绒衬里残留着淡淡的鸢尾花香水味。这是她爱用的味道,离婚前他总嘲笑是老年人喜好,此刻却像最温暖的拥抱。
空乘推着餐车经过时脚步放得极轻。晏淮屹要了杯温水,目光扫过棠懿娴搭在毛毯外的左手——翡翠戒指的反光恰好映在她腕间的心率监测仪上,绿色光点随着心跳规律闪烁:62次/分钟,比正常值偏低。
NPC"需要帮忙吗?"
空乘低声询问,视线落在他西装袖口的血迹上。今早搏斗时被玻璃划伤的伤口还没处理,暗红色的血渍已经浸透纱布。
晏淮屹"不用。"
晏淮屹接过水杯,指尖触到杯壁的凉意,想起三年前那个暴雨夜。棠懿娴跪在漏雨的书房里抢救祖父日记,他站在门口冷漠地说
晏淮屹"淋湿了就扔了"
她突然转身,眼里的恨意像淬了冰的匕首。
现在那本日记正躺在他怀里,皮质封面被体温焐得温热。最后一页夹着的诊断书上,主治医师的签名笔迹陌生又熟悉——晏淮屹猛然坐直身体,这个签名和当年他母亲心脏搭桥手术主刀医生的名字一模一样。
身旁的棠懿娴突然剧烈咳嗽。晏淮屹连忙扶她坐起,温水顺着她颤抖的下颌流进衣领,在锁骨处积成小小的水洼。她抓着他的手臂大口喘息,指甲深深嵌进西装布料
棠懿娴"别告诉爸......我偷换了他的降压药......"
晏淮屹的心沉到冰点。难怪今早棠父脸色苍白如纸,难怪管家坚持要派私人医生随行。他掏出口袋里的鸢尾花纹章,断裂处的新鲜划痕在月光下格外刺眼——这根本不是银质的,重量和质感更像是某种合金,边缘隐约有电路板的纹路。
晏淮屹"这到底是什么?"
他把纹章按在棠懿娴掌心。女人的瞳孔骤然收缩,挣扎着想抽回手却被他死死按住。监测仪突然发出急促的蜂鸣,绿色光点疯狂闪烁。
棠懿娴"松手!"
棠懿娴的声音带着哮喘病人特有的哨鸣音
棠懿娴"那是心脏起博器的遥控开关......祖父当年在东德研发的型号......"
晏淮屹的手指僵在半空中。纹章上两只夜莺相对而鸣的设计,此刻看来像极了正负电极的符号。三年前棠懿娴摔碎书房所有东西却带走这个摆件的行为,突然有了合理的解释。
飞机开始下降。慕尼黑的万家灯火在舷窗外铺开,像打翻的星子。棠懿娴靠在舷窗边,呼吸渐渐平复
棠懿娴"陈晃说得对,日记里确实有药方......但不是治病的药。"
她突然抓住晏淮屹的手腕按在自己心口处
棠懿娴"你听。"
在引擎的轰鸣间隙,他听见一阵微弱的机械运转声。不是来自她胸腔,而像从更深的地方传来——晏淮屹猛地想起那半块翡翠戒指内侧刻着的微型数字,恰好是他母亲那家医疗器械公司的瑞士代码。
救护车闪着蓝光驶出机场时,雨又下了起来。棠懿娴躺在担架上,忽然轻轻一笑
棠懿娴"你猜我祖父日记最后那页写了什么?"
她不等晏淮屹回答,自顾自念出德语原文
棠懿娴"Ein wahrer spion braucht keine waffe, er muss vom feind geliebt werden."(真正的间谍不需要枪,只需要让敌人爱上你。)
雨刷器徒劳地扫着挡风玻璃。晏淮屹看着后视镜里越来越小的医院大门,突然明白管家为什么坚持要守在手术室门外——老人今晚系的领带,和今早陈晃戴的那条,有着相同的暗纹。
配角"晏先生,夫人的私人病房在三楼。"
护士的指引声打断思绪时,晏淮屹发现自己正站在电梯厅的数字面板前,食指悬停在"3"和"8"之间犹豫不定。
电梯门缓缓打开的瞬间,他看见棠懿娴的主治医生正站在里面。白大褂口袋露出半截钢笔,笔帽上的鸢尾花纹章,是两只背道而驰的夜莺。晏淮屹侧身让担架车先行进入电梯,金属推车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声响。主治医生调整着金丝眼镜,白大褂领口露出半截银链,吊坠在电梯顶灯照射下闪过冷光——竟是枚微型鸢尾花纹章,断裂处与晏淮屹口袋里那块严丝合缝。
配角2"晏先生对医疗器械感兴趣?"
医生突然开口,钢笔在病历夹上轻点
配角2"您母亲公司生产的心脏瓣膜,挽救过不少患者。"
电梯骤然失重。晏淮屹伸手扶住轿厢壁,冰凉的不锈钢表面映出他紧绷的下颌线。三年前母亲手术失败那晚,棠懿娴一夜没睡,在书房整理的正是这家医院的 donor(捐赠者)名单。当时他以为只是妻子的心血来潮,现在想来那些被荧光笔标记的名字,都带着相同的瑞士代码前缀。
配角"303病房到了。"
护士的提醒声拉回思绪时,晏淮屹发现医生正低头检查棠懿娴的心率监测仪,指尖在设备背面划过某个隐形按钮——屏幕上闪烁的绿色光点突然变成红色,频率却保持不变。
病房门自动关闭的瞬间,晏淮屹反手锁死了旋钮。消毒水味中混杂着熟悉的鸢尾花香,床头柜上的保温杯下压着张便签,棠懿娴清秀的字迹透着仓促:"别信听诊器的声音"。
配角2"病人需要绝对安静。"
医生将病历夹挡在胸前,钢笔尖在灯光下泛着金属冷光
配角2"晏先生不如先去休息室等候,术前谈话......"
晏淮屹"我在等一个解释。"
晏淮屹掏出手机,屏幕亮起今早拍摄的陈晃手心特写——纳粹闪电标志边缘,刻着和医生钢笔相同的花纹。窗外雨声渐密,打在玻璃上的声响如同某种摩斯密码,与监测仪的滴答声诡异重。
病床突然传来轻微响动。棠懿娴睫毛颤抖着睁开眼,视线越过医生肩头锁定晏淮屹
棠懿娴"把纹章给我。"
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左手却精准地指向他西装内袋
棠懿娴"快......"
医生转身的刹那,晏淮屹看清了他白大褂内侧的名字牌——赫尔曼·穆勒,和棠懿娴祖父日记里那个东德情报官的姓氏完全一致。钢笔尖抵住棠懿娴颈动脉时,消毒水味被更浓烈的硝烟气息取代,晏淮屹这才发现对方袖口沾着的不是墨水,而是未清理干净的火药 residue(残留物)。
配角2"交出完整纹章。"
穆勒的德语带着柏林口音,钢笔在白皙皮肤上压出浅痕
配角2"你妻子的心脏里,装着半个世纪前的秘密。"
监测仪发出刺耳警报。棠懿娴的手指在被子下蜷缩成拳,晏淮屹注意到她无名指的翡翠戒指正在变色,原本通透的绿色逐渐转为浑浊的灰,像极了柏林墙遗址上斑驳的苔藓。这枚他以为失而复得的婚戒,从一开始就是个诱饵。
棠懿娴"它控制着老式起搏器。"
棠懿娴突然剧烈抽搐,心电图纸吐出凌乱折线
棠懿娴"祖父在我七岁那年...做的手术..."
晏淮屹的视线扫过床头柜上的药瓶标签——地高辛片,剂量是正常治疗量的三倍。棠父早晨塞给他的牛皮纸袋突然变得滚烫,他摸索着掏出最底层那份合同,供应商签名处的墨水尚未干透,正是穆勒此刻握在手中的钢笔笔迹。
走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晏淮屹抓起桌上的陶瓷花瓶,瞄准穆勒后脑的瞬间,对方突然扯下棠懿娴的氧气面罩
配角2"想知道你母亲真正的死因吗?她发现了我们在瓣膜上做的手脚。"
花瓶碎裂的同时,晏淮屹听见自己的吼声在病房回荡。消毒水混合着血腥味漫过鼻尖,他抱住从床上滚落的棠懿娴,感觉她的体温正透过薄薄的病号服迅速流失。监测仪的警报声中,穆勒带着狞笑倒在散落的玻璃碎片里,紧握的钢笔滚到门口,恰好停在推门而入的管家张伯脚边。
老管家的皮鞋踩碎钢笔的瞬间,晏淮屹看见他露出的脚踝上,有个褪色的鸢尾花纹身。
……[未完待续]……
整个世界都太荒芜,生命是昂昂进上的苦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