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邮戳·下

晏淮屹盯着手机屏幕上的保温箱照片，指腹无意识摩挲着冰凉的玻璃表面。新生儿攥紧花瓣的姿势让他想起棠懿娴弹钢琴时总会微微蜷缩的指尖——那是她七岁车祸后留下的习惯性动作。

张伯"先生，机场的包机已经备好。"

张伯的声音从玄关传来，带着小心翼翼的迟疑。

晏淮屹没抬头，目光凝固在照片角落。保温箱编号旁边贴着张泛黄便签，钢笔字迹凌厉依旧："哥哥叫念安，妹妹叫知遇。晏淮屹，你要是敢让他们学金融，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书房恒温恒湿的储藏柜被打开时，樟脑丸气味混着时光尘埃扑面而来。晏淮屹蹲下身，从最底层拖出只从未开封的银色行李箱，密码锁输入"20191123"的瞬间，齿轮转动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那是他们在民政局门口淋着冬雨大笑的日子。

箱子里整齐码着十二件婴儿襁褓，洗得发白的棉布上绣着迷你小提琴图案。倒数第二层压着本产检手册，最后一页贴着张B超单，铅笔在两个孕囊旁画了歪歪扭扭的笑脸。

宦野舟"晏总，律师团已在柏林医院待命。"

宦野舟的电话打进来时，晏淮屹正对着襁褓上的小提琴发呆

宦野舟"但德国法律要求确认亲子关系......"

晏淮屹"告诉他们用我的DNA。"

他打断对方，手指抚过布料上细微的毛球

晏淮屹"棠懿娴怀孕三个月时，我书房抽屉里少过根头发。"

航班穿越云层的颠簸中，晏淮屹突然想起某个雪夜。棠懿娴盘腿坐在沙发上啃着苹果核，电视里放着狗血家庭剧，她突然指着屏幕说

棠懿娴"如果以后生小孩，绝对不要像你一样板着脸。"

那时他正对着财经报表皱眉，没看见她悄悄把咬剩的苹果核埋进了盆栽土里——后来那盆发财树结出了颗歪歪扭扭的小果子。

柏林医院的消毒水气味比想象中柔和。护士推着双胞胎保温箱经过长廊时，晏淮屹注意到妹妹右手腕内侧有粒极小的红痣，位置和形状都像极了棠懿娴耳垂上那颗。

NPC"晏先生，棠小姐留下封信。"

护士长递来的牛皮纸信封边角磨损严重

NPC"说是等孩子满月再打开。"

保温箱蓝光下，两个小家伙突然同时睁开眼睛。晏淮屹屏住呼吸，看着哥哥伸手抓住妹妹的手指，动作熟稔得仿佛演练了千百遍。

手机在此时震动，弹出条陌生号码的短信，只有段音频附件。点开听到的不是棠懿娴的声音，而是揉碎在风里的小提琴声，夹杂着模糊的对话

"医生说双胞胎需要加强营养......""那我把琴卖了吧""不行!那是你......""嘘，晏淮屹还在等我回家呢"

走廊尽头的自动贩卖机突然"叮"地一声。晏淮屹记得这台机器，三年前他在这里买过最后一罐棠懿娴喜欢的荔枝味汽水，拉环现在还躺在他钱夹夹层里。

张伯"先生，"

张伯不知何时站在身后，手里捧着个琴盒

张伯"您让找的斯特拉迪瓦里到了。"

琴弓擦过琴弦的瞬间，保温箱里的两个小家伙突然停止哭闹。晏淮屹颤抖着拉出那段被篡改的《月光》，第三乐章特意加重了那个升do音的震颤——棠懿娴当年说这个音要像咬了口青苹果的酸涩。

琴声里，哥哥突然开始吮吸手指，妹妹则睁大眼睛四处张望。晏淮屹看着他们酷似棠懿娴的眼尾弧度，突然想起昨夜重读的《小王子》

当你下午四点钟来，那么从三点钟起，我就开始感到幸福。

护士长轻叩玻璃门，手里拿着检验报告单

NPC"晏先生，关于孩子的视力筛查......"

晏淮屹的弓子猛地打滑，在琴弦上拉出刺耳的噪音。他看着单子上"先天性白内障"几个字，耳边突然响起棠懿娴手术前给他打的最后通电话，那时她背景音里有护士的德语叮嘱，而他正对着跨国并购合同签字。晏淮屹的手指猛地收紧，琴弓在名贵的琴弦上勒出一道浅浅的白痕。检验报告单的边角被捏得发皱，"先天性白内障"几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穿了他的视网膜。

晏淮屹"治愈概率多少？"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每个字都裹着冰碴。护士长递来的纸巾带着消毒水的凉味，他却擦不掉掌心的冷汗。

NPC"手术成功率在百分之八十，但需要尽快。"

护士长翻开病历夹的动作顿了顿

NPC"棠小姐每周都来医院做视力检查，持续了整整两年。"

晏淮屹突然想起威尼斯那只玻璃珠。蓝紫色的琉璃球里封存着三叶草标本，现在放在他书房最显眼的位置。当时他以为那只是普通纪念品，此刻才惊觉那抹紫得近乎透明的光泽，和保温箱里妹妹的虹膜颜色如出一辙。

NPC"哥哥的病情比妹妹稳定些。"

护士调整保温箱湿度的声音显得遥远

NPC"妹妹左眼的晶体混浊度已经影响到瞳孔对光反射——"

晏淮屹"立刻安排手术。"

晏淮屹打断她，伸手触碰保温箱的玻璃壁。哥哥念安突然抓住他的指尖，温热的小手掌裹着半片不知何时带进病房的紫罗兰花瓣。这个动作像把钥匙，猛地撬开记忆深处的柜门。

他想起棠懿娴孕期总在凌晨三点醒来，独自坐在钢琴前弹奏那段篡改的《月光》。那时他以为是孕妇神经衰弱，现在才明白是腹中的孩子们在踢她的肋骨。她总是在弹奏结束后轻轻抚摸小腹，说

棠懿娴"我们小知遇又在练习眨眼了"。

宦野舟带着德国顶尖眼科专家赶来时，晏淮屹正用体温计测量保温箱的水温。仪器显示37.2度，和棠懿娴的体温一模一样。

配角2"晏总，手术方案有两个选择。"

律师把文件摊在移动病床上

配角2"人工晶体植入术需要等到孩子两岁，或者现在做超声乳化术——"

晏淮屹"现在做。"

晏淮屹盯着监护仪上双胞胎重合的心跳波纹，突然想起婚礼誓词。当时棠懿娴笑着说

棠懿娴"除了死亡都不能分开我们"

原来她早就预见了结局。

妹妹知遇的小手突然在保温箱里乱抓，监护仪发出刺耳的警报声。晏淮屹冲过去时，正好看见她抓住哥哥的手指塞进嘴里——这个动作和棠懿娴委屈时的习惯如出一辙。

张伯"先生，琴盒夹层......"

张伯的话没说完就被打断，手术灯突然亮起的瞬间，晏淮屹的手机从西装内袋滑落。屏幕裂开的纹路里，是宦野舟刚发来的照片：棠懿娴生前常去的柏林盲人学校，琴房墙上刻着一行字——"音乐是另一种光"。

手术室的红灯亮起时，晏淮屹发现自己站在医院的咖啡厅。自动贩卖机吐出罐荔枝味汽水，拉环拉开的脆响里，他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笑声。

NPC"晏先生？"

年轻护士抱着消毒包经过

NPC"您订的那台德国定制婴儿听力检测仪到了，需要现在送到儿科吗？"

晏淮屹突然想起最后那张冰岛明信片。极光照片背面被药水晕开的字迹下，藏着道极浅的铅笔印痕："我们的宝宝要听着《小星星》入眠"。他攥紧汽水瓶的手微微用力，冰凉的液体顺着指缝淌下来，在瓷砖上积成小小的水洼，倒映着天花板惨白的光。

……［未完待续］……

你我之间，露水情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