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房锈蚀的水龙头在呻吟。林晚把冻红的指尖伸进水流,十二月冰水溅在睫毛上凝成霜花。午休铃刚响过三分钟,她快速解开马尾,将发梢浸入刺骨的水流——这是她发现的秘密:湿发结冰后不易散发汗味,能省下午休洗澡的时间多刷两套文综卷。
"晚晚又在洗头?" 身后传来室友张晓的惊呼。林晚下意识用校服捂住胸前湿透的白色衬衣,塑料盆里泡着的银色MP3突然变得刺眼。那是陆沉用第一个月津贴买的,他说里面录了99首能给她力量的歌。
张晓的目光掠过她发紫的膝盖——那是昨晚父亲用擀面杖打的,因为月考跌出年级前十。"真羡慕你爸妈开明," 张晓嚼着奥利奥凑近,"要是我敢午休洗头,我妈能杀到学校..." 话音戛止在看见林晚后颈的刹那。湿发冻结成血色冰棱,粘着块硬币大小的结痂伤口。
那处伤是上周三留下的。当陆沉听说她给数学课代表讲题后,突然把她抵在熄了灯的器材室。军用皮带铜扣硌得尾椎生疼,他咬着她耳垂说:"你唱《追光者》时颤音太勾人。"
高考倒计时第30天,林晚在晚自习晕倒了。生理期血渍渗透浅色校服裤时,她正默写第7遍《滕王阁序》。监控摄像头闪烁的红光里,她把自己蜷成团,用《五三》模拟卷盖住小腹。耳机里循环播放着陆沉录的《夜空中最亮的星》,电流杂音刺得鼓膜生疼。
"你就不能爱惜自己?" 班主任把红糖水砸在医务室铁床上。褐色液体在搪瓷缸里晃动,映出林晚青黑的眼底。她盯着墙上"自强不息"的标语,突然想起昨夜父母卧室传来的争吵:
"艺考集训要四万!""当初就该让她初中毕业嫁人!" 玻璃碎裂声刺破黑暗时,她正在草稿纸上一遍遍计算:数学135+英语140+文综240+语文...语文...
高考最后一科结束铃响起时,林晚在答题卡上画下第17个句号。监考老师抽走试卷的瞬间,她看见作文格子里的"陆"字——那是疼痛难忍时无意识写下的。考场外凤凰花开得正好,陆沉抱着吉他坐在花坛边,迷彩裤上落满白色花瓣。
"我妈说填完志愿就订婚。" 他拨动琴弦哼起《小星星变奏曲》,指尖结着靶场磨出的茧。林晚突然注意到他吉他箱里露出半截粉色发带,和上周出现在自己储物柜的匿名信绑着的一模一样。
那封用《琵琶行》笔迹写的信,此刻正躺在她书包夹层:"你以为他真喜欢你的声音?不过赌谁能先睡到重点班学霸..."
录取通知书寄到那天,父亲正在熬制秘制火锅底料。牛油在电磁炉上翻滚出猩红泡沫,林晚颤抖着拆开EMS信封的刹那,母亲突然掀翻整锅热油。
"三本?!" 父亲抓起通知书撕成碎片扔进沸腾的锅底,"老子花三万块给你补课!" 烫金校徽在红汤里沉浮,陆沉的视频邀请在桌上疯狂震动。林晚盯着视频里他背后的军区KTV霓虹灯牌,突然听见背景音里有女声在唱《追光者》。
母亲用漏勺捞起煮烂的纸片拍在她脸上:"复读还是嫁人,选一个。" 滚烫的牛油顺着锁骨流进衣领,林晚想起去年平安夜陆沉在电话里说:"等你考上985,我就带你去维也纳听音乐会。"
窗台上那个陆沉送的八音盒不知何时停了摆,镀金齿轮在蒸汽里泛着冷光。林晚把手指伸进火锅,在父母惊愕的目光中捞起块融化了的MP3残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