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在冻品柜结霜的玻璃上画下第99只飞鸟时，便利店自动门叮咚作响。夜风卷着槐花香扑进来，她握紧口袋里的裁纸刀——那是用直播打赏买的，刀柄刻着顾言药厂的化学分子式。
"两份关东煮，萝卜多些。" 苍老的声音让林晚指尖发颤。父亲佝偻着背，工作服上沾着颜料渍，那是她上个月寄回家的画展邀请函颜色。二十年来他第一次没带酒气，左脸淤青在冷白灯光下泛紫，像极了她退学时画的抽象星空。
暴雨冲刷着画廊落地窗，林晚站在自己命名为《呕吐物》的画作前。丙烯堆砌的漩涡中心嵌着药厂数据芯片，参观者以为这是装置艺术，没人发现旋转的色块里藏着2018届复读生的医疗记录。顾言举着香槟靠近时，她故意碰翻红酒，液体渗进画框瞬间显影出化学方程式。
"你比我想象的聪明。" 他压低声音，腕表摄像头闪着红光。林晚抚过锁骨处结痂的烫伤——那是上周父亲醉酒砸烟灰缸留下的——突然扯开衬衫纽扣。满室惊呼中，人们看见她胸口纹着药厂地下室平面图，皮肤上还留着顾言当年用镇静剂针头刻的"完美试验品001"编号。
直播镜头在特警破门瞬间剧烈摇晃。林晚举着手机冲进药厂仓库，二十万观众目睹成箱的"无忧胶囊"被搬出。她撬开印着卡通笑脸的药盒，倒出蓝白药片在滤纸上排列，水滴落下时显现出复读学校校徽。弹幕疯狂刷屏中，她突然对准角落铁柜："张老师，您脸上的疤该换药了。"
父亲举着消防斧劈开铁锁时，林晚看见他后颈的文身——那是母亲葬礼日期。储藏室监控屏亮起，2018年3月15日的录像正在循环播放：顾言父亲给饮水机加料，而少年顾言在门外颤抖着按下停止键。
法院宣判那日，林晚把判决书折成纸船放进江里。父亲蹲在岸边抽烟，突然递来铁盒："你妈留的。" 盒里是褪色的产检报告，背面写满"对不起"。她想起那个雨夜父亲踹开门却只是扔来毛毯，想起他脸上总出现在自己挨打位置的淤青——原来那些施暴者都被他深夜打跑。
便利店玻璃换上她的获奖画作《愈合》，收银机吐出的小票不再有血渍。店长偷偷在冻品柜留出空间，让她用冰淇淋画飞鸟融化的轨迹。顾言入狱前寄来速写本，最后一页画着她教孩子们涂鸦的模样，阳光穿透铁窗落在她发梢。
春分清晨，林晚推开画室木门。颜料桶里泡着父亲做的油条，保温杯上是歪扭的"别喝咖啡"。她调开直播镜头，对着十万观众画下第一笔：被斩断的锁链开成鸢尾花，血色漩涡里升起婴孩蜷缩的剪影。弹幕突然炸开烟花，ID"老林头"连刷10个火箭，留言是手写体照片——父亲在工地安全守则上抄的《海子的诗》。
槐花落满肩头时，手机响起陌生号码。接通后只有急促的呼吸声，接着是重物落地与玻璃碎裂。她冲向监控屏，看见父亲举着安全帽挡在女学生身前，拆迁队的铁棍悬在染血的工服前。直播间突然涌入三万建筑工人，弹幕化作金色盾牌铺满屏幕。
颁奖礼上，林晚撕碎"天才疯画家"的奖状。聚光灯下她展开染血的工服，背后是用安全反光漆绘制的《新生》。药厂废墟照片投射在画布，每一扇破碎的窗户都拼成瞳孔形状。她对着镜头微笑："黑暗最浓时，记得你是自己的光。"
便利店改成公益画室那天，父亲偷偷在墙上画了朵向日葵。林晚添上微笑的月亮，发现他藏在叶脉里的字："爸爸学画画好不好？" 夜风掀起窗帘，当年冻品柜的霜花飞鸟振翅落在月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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