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脉弦紧示为气滞,脉涩示为血淤,舌头伸出来看看……我给你开些补气益血的方子,无碍的。”
久沧漠微微颔首,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不错,不愧是我带出来的徒弟。宣夜啊,没想到你不仅会除妖,医术也精通!说你是我的干儿子,谁人不信呐?”
“都是爹教得好。”久宣夜嘴角含笑,“毕竟我自小就跟在您身边学捉妖之法,问诊之术。”
“幸得有你啊,否则我这一身的本事便无人可继!你看看你大哥,恨不得天天抱着那木桩子睡觉,现如今,娶了一个家里全都是木桩子的女子,天天宅在那木匠家倒腾那些个烂木头,几日没有回家了。”
“爹爹是惦记哥哥了吧?”
“那你有没有惦记的人啊?”一个鹅黄色的身影冲到他的跟前,“啪嗒”一下将手臂摔在脉枕上,“久大夫,我不舒服,你也给我看看吧!”
“你是哪里不舒服?”宣夜脸上立马浮起虑色,仔细为她诊断脉象,半晌,蹙眉望向她,“这脉象……似乎并无问题啊?”
“怎么没问题?我胸闷气短,食欲不振,浑身乏力,力不从心!你不是大夫吗?到底会不会看啊?”半夏气呼呼地瞪向他,哼,整整一天不见人影,说好的回家陪我吃午饭也不回,害我等了好几个时辰!有事忙不知道提前告知一声我吗?让我一整天提心吊胆,胡思乱想的到处寻他踪迹,我都快急哭了,结果他竟然悠哉悠哉地坐在这里给人问诊??
“这……”宣夜被怼得愣在原地,这脉象铿锵有力,确实没什么大问题啊……
“来,我来看看怎么回事。”久沧漠轻咳一声,向宣夜挑了挑眉,手刚搭上半夏的手腕处,他的脸色便陡然一沉——她手腕处竟有不二环?虽然经过特殊处理从表面看不出来,但这确实是不二环不假!为何半夏的手腕处会留下此封印?难道……
“怎么了?”半夏看着他微妙的表情变化,不由地咽了咽口水,“我是……得了什么大病了吗?”
“你康健的很!”久沧漠一扫眼底阴霾,转为明朗笑眸,“你就是肝火稍旺,是不是在生某人的气啊?”
半夏低哼一声,眼神凛冽直指宣夜,眸光里翻涌着克制的风暴。
“你是在……生我气吗?”宣夜被瞪得心虚,“为何?”
“为何为何为何!我为何生气你竟不知吗?”半夏像只炸了毛的猫咪冲过去一把揪住他的耳朵,“说好的回来吃饭怎么不回?不回不知道遣人过来说一声吗?”
“我让迟雪跟你说了呀!”宣夜捂着灼热的耳垂连连后退,“我以为你知道我在这里坐诊啊……”
“你什么时候让迟雪过来找我了?宣夜,你休要骗我!”
“那个……蛮娘小姑子……”迟雪在门外缓缓露出半张脸,身后还跟着手举冰糖葫芦的汀州,“我原是要通知你的,但半路遇见了汀州,我们俩……”
“我们买好吃的去了。”汀州晃了晃手中的冰糖葫芦,“小姐,你……要不要吃?”
“汀——州!!!”
“快跑!”汀州拉了迟雪转身就溜。
“所以,误会解除了?”久沧漠哈哈大笑,“宣夜,你连半夏是生气还是生病都分不清,看来只会医术远远不够啊,你要兼修一门读心术啊!”
“半夏!”汀州刚走,温剑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地一屁股坐到门前,“出事了,快……快……”
“怎么了?”半夏心中一沉。
“司直和……和楚捕头打起来了!”
“啊??”半夏一怔,拎了裙角就往外奔去,“宣夜,我等你回来吃晚饭啊!”
宣夜正要追上去,却被久沧漠一把攥住。
看着半夏和温剑的背影急火急燎地消失在暗巷之中,宣夜缓缓转身,“爹,您还有事?”
“我且问你,半夏手腕上的不二环是怎么回事?”久沧漠表情凝重,“那个不二环是谁……”
“是我。”宣夜抬起双眸,心事沉沉,“爹,半夏她……是妖。”
久沧漠目光微微一顿,轻轻叹了一口气,“果真如此。”
“是狐妖。但是半夏她自己并不知情,她还一直以为那次唤符后她变成了一个桃树精,她并不知道她的原身是就一只狐妖。”
“此事蹊跷……”久沧漠眉头紧紧皱起,“我与段家做了几十年的邻居,她爹段英恒绝不可能是妖!她娘唐如云……”
“她娘身上也无半点妖气啊。”宣夜摇了摇头。
“不……如此说来,我倒是想到当年一些不同寻常之处。”久沧漠拉了宣夜坐下,“你可知,段言秋和半夏并不是亲兄妹?”
宣夜怔然。
“段英恒的发妻在生产时突发血崩而亡,三年后他从地下城带回一个重伤女子,那女子竟同他的亡妻长得一模一样!还失了记忆不知自己姓甚名谁,家在何处,段英恒本就对夫人情根深重,自是以为此乃上天安排的再续姻缘,于是让她随了自己夫人唐如云的名,此后不久,半夏便出生了。”
“若半夏娘亲是狐妖,那半夏的半妖之身便说得通了。难怪上次从画中世界出来,所有人都被岁月蹉跎,只有唐如云她容貌不变……不过我还是想不通啊,如果她真是妖,身上怎么会连半丝妖气都没有呢?”
久沧漠目光深沉,“没有丝毫妖气,除非她是人,或者是……道行深厚的大妖。”
大妖?宣夜心中一震,眉头不自觉地蹙了起来。
“但无论她是人是妖都不妨碍她本心良善。”久沧漠眉结舒展,“这些年我与她也算是老相识了,她确实是个性格温良,乐善好施的女子,你听过慈幼堂吗?”
宣夜微微颔首,“听过,那里是收留广平城老幼孤寡的地方。”
“那你可知它是何人创办的?”
“唐如云?”
久沧漠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宣夜,你会介意半夏是妖吗?”
“自然不会!”宣夜目光灼灼,“无论她是何物,她都是我此生至爱。”
“那不就得了。无论半夏的娘到底是谁,为何出现在这里,但她终究没有做过一件害人的事,相反,她活得比这世间有些人还更有人性,真相如何,又有何妨呢?”
“我明白了……”宣夜释然一笑,“她娘也好,半夏也罢,她们都是既善良又温婉的人。”
“宣夜!”半夏的声音平地乍起,走路带风,“你怎么还在这里?快同我去把楚幽篁的腿打断了!气死我了,豆腐还有脑呢,他是一点脑子也没有!竟然为了一个破椅子向令赢姐姐下了战书?走走走,你跟我一起去揍扁他!我定要让他趴在地上跟令赢姐姐磕头认错!”
宣夜嘴角抽搐,无奈看了久沧漠一眼。
“呵呵……”久沧漠笑弯了眼,“善良又……温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