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赴险

我按下发送键时，电脑右下角的数字刚好跳到23:59。

楼道里飘来泡面与消毒水混合的怪异味道，走廊尽头的应急灯在黑暗里明明灭灭。手机震动了两下，是导师的消息："实验数据明天必须交。"

实验楼大门在身后发出吱呀声，我摸着起满鸡皮疙瘩的手臂加快脚步。深秋的夜风卷起满地银杏叶，生物工程系的白色楼体在月光下泛着青灰，像块巨大的墓碑。

电梯显示屏亮着红光。

这不对劲。值班室大爷说过实验楼十点断电，现在指针已经指向十二点零七分。我盯着那个红色的"1"字，金属门倒映出我扭曲变形的影子。手机突然震动，惊得我差点把它摔在地上。

"柚子！千万别坐电梯！那年秦雪学姐就是......"

小艾的语音消息戛然而止，信号格彻底空了。冷风顺着领口往里钻，我这才发现整个大堂寂静得可怕，连自己的呼吸声都像被什么吞没了。电梯门突然向两侧滑开，轿厢里惨白的灯光在地面投下长方形的光斑。

金属墙壁上密密麻麻的划痕让我头皮发麻。那些痕迹深浅不一，有些像是用指甲抓挠的，还有些仿佛利刃劈砍。当电梯开始下行时，我突然注意到轿厢顶部贴着一面布满裂纹的八卦镜。

"-1层"的红字闪烁时，手机屏保上的时间显示00:13。阴冷的空气裹着福尔马林的味道涌入电梯，惨绿色逃生通道标识下，墙上贴着的黄符不知被谁撕去大半，残存的朱砂符咒在风中簌簌作响。

我死死按住关门键，指甲几乎掐进塑料按键里。电梯门闭合的瞬间，镜面倒影里有个穿白大褂的人影从走廊转角飘过——那绝对不是我的倒影。

当数字跳到"3"，轿厢猛地顿住。灯光忽明忽暗间，显示屏突然开始疯狂跳动：4、3、2、1、-1、-2...最后定格在"-4"。冷汗顺着脊梁滑进后腰，我记得清清楚楚，实验楼地下只有三层停车场。

镜面里的倒影突然转过头对我笑。

我尖叫着扑向按键面板，却发现所有按钮都变成了血红色。电梯开始急速下坠，失重感让胃部翻涌，镜面裂缝中渗出粘稠的黑色液体。在彻底坠入黑暗前，我看见显示屏浮现出血淋淋的"1989"。

睁开眼睛时，手机显示00:13。我浑身发抖地躺在-1层电梯口，地上的银杏叶还保持着被踩踏前的形状。电梯显示屏亮着红光，那个"1"字刺得我眼睛生疼。

这次我冲进了安全通道。霉味混着某种动物尸体的腐臭涌进鼻腔，台阶上布满粘液，手电筒光束扫过墙壁，那些本该贴着符咒的位置如今只剩下泛黄的胶痕。

五楼实验室的门虚掩着。操作台上摆着本泛黄的实验记录，最后一页日期停在四年前十月三日。"对照组13号出现剧烈排异反应"，潦草的字迹突然被大团褐色污渍覆盖，我颤抖着翻到扉页——指导教师签名处赫然签着秦雪的名字。

镜面柜门突然映出白影，我转身时撞翻了载玻片架。满地玻璃渣中，那件沾满褐色污渍的白大褂静静躺在角落，胸牌上的照片被划得面目全非，但还能辨认出"秦雪"两个字。

尖叫卡在喉咙里，我发疯似的跑向电梯。这次显示屏数字在"4"楼停住，开门瞬间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整面墙布满了抓痕，暗红色掌印从电梯口一直延伸到405室，仿佛有谁被拖行着留下这道血路。

镜中倒影第三次出现时，我终于看清那张脸——肿胀发青的面孔上，嘴角被线缝成诡异的弧度。她抬起腐烂的手指，指向走廊尽头的储藏室。

铁门在身后重重关上时，我听见电梯抵达的叮咚声。手机电筒照亮尘封的玻璃柜，褪色的生物标本罐后隐约有字迹。当我凑近时，呼吸在玻璃表面呵出白雾，柜子另一侧突然贴上一张布满血丝的眼球。

"救救我"三个血字在柜体内侧蜿蜒，日期是四天前。更多血手印从柜底漫上来，我终于认出这是小艾的字迹。玻璃突然炸裂，腐臭的液体泼了我满身，身后传来金属门锁转动的声音。

这次我记住了所有安全通道的位置。当看到B4层的标识时，我转身冲向步梯，却发现台阶全部消失不见。电梯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镜面里的我已经七窍流血，举起森森白骨的手指按下顶楼按键。

天台铁门被狂风吹开的瞬间，我看见无数个自己站在实验楼外。她们有的脖颈折断，有的浑身焦黑，全都仰头望着四楼那扇亮着应急灯的窗户。最后一眼的倒影里，穿白大褂的"秦雪"正在对我微笑。

手机从指间滑落，在接触地面的瞬间亮起屏保：2023年10月3日00: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