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铁循环

自动扶梯停运的金属台阶像钢琴黑键般泛着冷光。林晓看了眼手机，23:58。地铁广播里温柔的女声正在循环播放末班车提示，她踩着最后三十秒冲过闸机口。

充电宝从帆布包侧袋滑落，在空荡的站厅里撞出清脆回响。弯腰去捡时，LED屏幕蓝光恰好扫过手腕，电子表显示00:00。离奇的是上方到站屏仍亮着——"往南郊方向末班车23:59发车"。

隧道深处传来机械轰鸣，林晓攥着充电线往站台跑。站务亭里穿藏蓝制服的男人正在拉卷帘门，胸牌编号被阴影遮住大半。她刚想开口询问，男人突然抬手挡住脸："别过来！"

冷风从隧道口涌出，将制服下摆吹成鼓胀的帆。林晓后退半步，发现男人指缝间渗出某种凝胶状的暗红物质。这时背后传来童稚的哼唱声，穿红雨鞋的小女孩蹦跳着掠过她身侧，径直穿过已经闭合的卷帘门。

列车进站的气流掀起林晓的短发。车门开启瞬间，她闻到浓重的铁锈味。车厢里灯光惨白，零星坐着几个垂头打盹的乘客，每个人脚边都堆着鼓鼓的黑色垃圾袋。正要迈步，手腕传来灼痛——电子表面板迸出细小火花，数字定格在03:00。

"小姐，请立即出站。"

斜后方伸来的手冷得像冰柜里的冻肉。方才的站务员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胸牌编号此刻清晰可见：0927。这个发现让林晓浑身发凉，三天前的新闻标题突然浮现——《地铁员工0927号于检修隧道失踪，搜救持续进行中》。

隧道深处传来第二列车的呼啸。林晓猛地转身，看见对面站台显示屏亮着同样的"末班车23:59"。穿红雨鞋的小女孩正趴在玻璃防护门上对她笑，眉心有枚硬币大小的淤青。

站务员的手突然箍住她肩膀，制服袖口下露出青灰色皮肤。林晓挣扎着甩开对方，却发现掌心黏着半融化的胸牌。更多穿着同款制服的人影从广告牌后浮现，他们移动时带着机械的卡顿感，像信号不良的全息投影。

第三列列车挟着腥风进站时，林晓终于看清那些黑色垃圾袋的捆扎方式——活结全部打在右侧，和她三天前负责的洗衣粉广告设计图一模一样。车窗映出她现在的模样：瞳孔蒙着灰翳，嘴角正不受控地向耳后咧开。

隧道顶部的应急灯突然全部亮起，将整个站台涂成诡异的橙红色。林晓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不属于人类的咯咯声，电子表彻底融化的金属液滴在手背烫出0927的烙印。

最后一班不存在的列车缓缓启动，车载电视正在播放新晋设计师林晓失踪的新闻。站务亭卷帘门内，穿红雨鞋的小女孩踮脚调整监控探头，画面里无数个"林晓"正在不同站台重复着永恒的深夜逃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