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侵蚀

我第十三次拧紧滴水的水龙头，瓷砖缝隙渗出的红色水渍却在镜面蜿蜒成求救的SOS。手机显示凌晨3:14，这个潮湿的节点总让我想起三个月前看房时，中介特意强调上任租客因"热水器故障"离世的消息。

花洒突然喷出42℃的热水——这正是人体开始自燃的温度。雾气中镜面浮现焦黑人形，它的下颌骨开合间，我口腔里顿时充满烤肉碳化的苦味。那些被烫卷翘的墙纸缝隙里，数以千计的眼球正随着我移动轨迹同步转动。

"该换人了。"通风管道传来中介熟悉的嗓音，带着殡仪馆冷藏柜的寒意。我惊恐地发现右手正不受控制地抓向剃须刀片，左手却温柔地抚摸着镜中焦尸的脸——就像那天我隔着火场玻璃抚摸妹妹烧焦的手掌。

浴缸开始渗出粘稠血水，水面倒影里我的皮肤正片片剥落。当第十二滴血坠入排水孔时，整间卫生间突然翻转180度。我悬挂在天花板上，看着下方另一个自己正用浴帘绳打蝴蝶结，脖颈处紫红勒痕与镜中焦尸的伤口完美重合。

暗红色苔藓从瓷砖美缝里疯长，每片结晶都在播放不同年代的死亡录像：1978年吞服洁厕剂的女人、1999年被碎镜割喉的男生、2016年溺毙在洗手池的婴儿。他们的手指此刻都从镜中伸出，冰冷地指向微波炉方向——那里面正加热着三块用血红苔藓烘焙的人体肥皂。

镜面突然映出中介微笑的脸，他身后站着历任租客的尸骸。当所有时钟同时敲响四点时，我终于理解那个永恒的租房条款："押金包含清洁费，退房时请确保卫生间恢复原状。"现在我成了新任清洁工，蹲在镜中世界等待下一个触碰霉斑的指尖。

天花板传来新租客的脚步声，我腐烂的声带不受控制地发出中介的台词："欢迎入住，热水器刚做过全面消毒。"淋浴喷头开始渗出带血丝的液体，镜中的我正对着现实世界微笑，手里握着那根浸透时间的浴帘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