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的玻璃》

周末的义卖摊位挤满了人，宠物店门口挂满打折猫粮的横幅。缕淮逸蹲在角落整理货架，指尖在“五折优惠”的标签上停留良久——这价格比他平时买的折扣还要低一半。

“这批粮是匿名捐赠的，专门给流浪猫救助用。”店主递来一沓宣传单，背面印着猫咪爪印图案。缕淮逸扫过爪印时，瞳孔骤然收缩——那形状与废弃工厂防水猫窝内留下的印记一模一样。

他猛地转身，目光扫过摊位前的学生人群。柚辞正站在货架旁，发梢沾着搬运时的猫毛，蓝格子伞斜倚在她脚边——伞柄上残留的铅笔痕迹，与他书包里那张路线图的笔迹如出一辙。

“是你。”他攥紧宣传单，声音卡在喉间。店主见状欲解释，却被柚辞用眼神制止。她蹲下身，与他视线齐平，“我说过，可以一起想办法。”

缕淮逸的呼吸急促起来，书包带子勒进肩胛骨的弧度绷得更紧。他想起那些未拆封的罐头、悄悄替换的标签、雨夜中共享的伞下空间——所有细节此刻如拼图般刺入脑海。“你跟踪我？调查我？”他咬牙挤出字句，红项圈在衣领间颤动，“你凭什么替我决定该接受什么？”

柚辞没答话，指尖抚过货架上一罐未开封的猫粮——标签边缘有他反复摩挲的凹痕。她突然指向窗外：“你看那只橘猫，是不是和去年车祸现场那只很像？”缕淮逸僵住，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街对面，一只瘸腿的橘猫正蜷在排水管旁，脖颈间残留着褪色的红项圈。

“它被车撞后，你父母留下的红项圈碎了，对吗？”柚辞声音轻得像羽毛，却扎进他最痛的角落。缕淮逸的瞳孔剧烈颤动，书包内侧袋裂开处，那枚褪色的红项圈刺绣纹路与她描述的完全一致。

记忆如潮水涌来：车祸后亲戚撕扯项圈时的怒吼，橘猫在雨中舔舐碎片的身影，自己连夜用旧校服缝制新项圈时颤抖的手指……所有碎片在此刻拼成灼热的真相。

“你一直以为自己在‘代替它们活着’，但其实，是它们在代替你活下去。”柚辞握住他攥紧宣传单的手，冰凉的温度与颤抖的脉搏相触，“每一次掰折罐头盒发泄愤怒，每一次在课本上晕染‘父母’的墨渍，都是你在和自己较劲。但它们不会计较你扣着电费省钱，它们只会等你回来。”

缕淮逸的喉结滚动，红项圈在风中晃荡如无声的求救。他想起昨夜给猫咪们包扎时，瘸腿橘猫将头蹭在他手心的温度——那触感与父母车祸现场，橘猫最后一次蹭他手掌的暖意重叠。

“我的钱……根本不够。”他低笑一声，自嘲的雾爬上眼底，“亲戚扣着生活费，连漏雨的房租都要算我的份。省下来的每一分钱，都像踩在碎玻璃上。”

柚辞突然拉开自己的书包，露出一叠草稿纸——上面密密麻麻写着猫粮重量换算、救助计划表，甚至有一栏标着“缕淮逸生活费估算”。“我算过了，如果你肯让我分担猫粮费用，用义卖折扣和宠物店捐赠，每个月能省下……”她的声音被他的动作打断。

缕淮逸猛地扯开书包内侧袋，那枚褪色的红项圈终于暴露在阳光下。刺绣边缘磨损如旧伤口，内圈刻着模糊的“淮逸”二字。“父母走的那天，橘猫的项圈碎了。他们说，养猫是浪费钱，但我知道……那是我唯一能抓住的东西。”他垂着头，刘海遮住半张脸，手指摩挲项圈裂痕的动作，与抚摸猫咪伤口时一模一样。

柚辞蹲下身，将草稿纸上的算式与他书包里的涂改痕迹并列。“你的‘15kg猫粮×3’是为了撑到下个月，我的算式是为了让你不用撑得那么痛。”她将新买的猫粮塞进他书包，袋子里多了一卷防水绷带，“从今天起，一起分担。漏雨的房租……或许可以找学校申请补助。”

缕淮逸的瞳孔在阳光下泛起涟漪，书包带子的紧绷弧度终于松了些。他抓起那罐她塞进的猫粮，这次毫不犹豫地拧开密封——汤汁倒入铁碗时，腥味混着阳光的气息，像一道缓慢愈合的伤口。

远处，橘猫突然拖着瘸腿穿过马路，脖颈间的旧项圈在风中晃响。缕淮逸追上去时，柚辞已跟上，两人将猫抱进义卖摊位求诊。宠物店老板检查伤口时，缕淮逸第一次主动开口：“如果有长期救助折扣……我可以帮忙做义工。”

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长，书包带子蹭过货架的摩擦声不再尖锐。红项圈在两人交叠的手掌间泛着微光，裂痕处开始生出新的温度。